她一边说,一边让开通往馆长室的门,露出了之前被遮挡的场景。
巨大的圆柱形容器里填满透明溶液,其中一只蜻蜓幼虫蜷缩着尾巴,将容器的中段占据得满满当当。顺着盘成香烟的尾巴,再到遍布裂纹的翅膀,交叉在胸前的足肢,最上方是一颗人类的头颅,两边扎着蜻蜓辫子,面容还是女孩模样,悬在液体中,显得分外宁静祥和。
是大巴车上的熟人,摄影师本人内心复杂难言。
“像她一样。”馆长嗡嗡嘤嘤接话道,在众人看向圆柱形容器时,唯独她上移视线,两颗眼睛死死盯着宋音的脸。
蜻蜓,像她一样——人家是在给她物色嫁接对象呢。
UP主本人对局面怎么变成这样简直是一头雾水,听不懂到底错过了什么前置剧情,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仇怨。但有一点能够确定——
“听起来好像‘淘汰’掉你是我唯一的选择。”宋音注意到了蚊子馆长刚才奇怪的用词,快速扫视一眼昆虫馆密不透风的建筑,最后对上了人虫的眼睛:“我们的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不会有无法通关的游戏的,只需要找到其中的机制,UP主坚信这一点。在确定自己的最终目标后,她不再纠结于人虫奇怪的形体,拧紧眉毛扫视着人虫一众,认真注视着这些畸形生物的全貌。
除了被丑到,她还能从这些虫子身上得到些什么?
闻言,蚊子馆长一愣,不明白有人走进了她的地盘,还要淘汰掉这里的主人。她摊开胸腹上的足肢,四根黑色的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脸上浮现夹杂快意的嘲笑:“在这个昆虫馆,在这个昆虫馆——”
她一连重复了两遍,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摇晃,看上去更像是按上去的假头。
“有很多昆虫箱,看到了吧?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昆虫箱被打开,对应的,你也可以放出一只你的造物。”
“然后厮杀开始,轮流行动,直到你死。”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接着语调又变得轻松,显然不认为有别的可能:“或者我死。”
放出什么?摄影师想起自己唯一的风暴,露出一个冷笑。
她简单翻译了人虫的话语,立刻上手了规则内容。简单来说,回合制出卡游戏,但自己只有一张牌。
玩过颇多游戏的UP主大怒:怪兽大师在最终决战前也得多捕捉几只宝可梦啊,策划怎么做事的!
然而关底BOSS并不会考虑对手的难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迫不及待为你画上谱系图了!”
随着话音落下,馆长室的容器破裂,人头蜻蜓跌落,迸溅的溶液迅速蔓延至走廊。
“来到第二只造物的时间——”
地上的幼虫逐渐舒展起尾巴,折叠起来的柔软翼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胸腹和足肢的颜色由嫩绿转为深色,一切都在往成虫的方向转变。
同时,人头长颈象鼻虫啃干净头颅上最后一点残渣,两折的脖颈张开,干瘪的人头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上。显然,这就是馆长所放出的第一只造物。
被称为蛹的矮胖男子肚子弹动,似乎下一秒也会有什么东西破肚而出。
这是什么虫子军团!在溶液快要蔓延到脚下时,宋音退后一步,脸色不太好看:“你的虫子敢出去吗?”
隔着厚厚的墙壁,突然出现的风雨呼啸声听起来不那么真切,像是很远地方传来的嗡鸣。
摄影师的风暴,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如果此刻从昆虫馆外俯瞰,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紫金的火星在风雨中飘摇,各种生物的残骸在暴烈的气流裹挟下成为了砸向建筑的子弹,甚至在金属外壳上击打出一个个凹陷。只是除此外,场馆岿然不动,如金钟罩一般将内部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而馆长室外,别说是风了,连一点雨水渗进来的寒意都没有。如果龙卷风是造物的话,那么这只笨重的生物在外界咆哮着,一点都挤不进这个坚如堡垒的角落。
宋音无语到有些想笑,天杀的策划从来没做过游戏平衡。
一路走来,她没有发现一扇窗户。而核子对这一点更明白,在参观时间内昆虫馆不存在任何与外界联通的通道。他们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在大门打开后,搭载回程的大巴车离开这个核域。
蚊子馆长享受着自己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一刻,第三次强调了比赛地点:“只在昆虫馆。”
这一刻,蜻蜓睁开了眼睛。
一切优势在她,送来上的小甜点!人虫再次设想一遍结果,兴奋到翅膀都微微扇动了几下。她瞄了几眼铁黑的摄像机,又侧耳聆听片刻屋外的风雨,最后看向神色冷下来的宋音,突然意识到后者问出“为什么叫我候选人”的真正含义。
看来她对规则并不熟悉!想到这里,人虫都要怜爱了,一个能够通过摄影在眨眼间记录核域的候选人——这是多么强大的规则啊。如果有人也穿上蚊子的身体,他就会发现用这毫无抓握能力的足肢绘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直到如今,人虫也只完成了一幅壁画,她确实不太方便做相关的事情。
当然,蚊子没办法使用摄像机,好在她可以杀死使用摄像机的诡异。随着后者候选人身份的丧失,前者就有资格得到更多的权柄和知识。
虫子能攀升多高呢?人虫又捂了捂自己的嘴,伴着昆虫振翅的声音感叹道:“真期待啊。”
刹那间,人头蜻蜓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收割目标的生命——
一把突然展开的深色雨伞承受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伞骨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同一时刻,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持伞人退了几步,小臂传来一阵用力过猛后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