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廖元礼一头雾水。
唐仲樱犹豫了很久,问道:“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我们去吃点东西。”
这下轮到廖元礼犹豫了。在廖元礼的眼里,唐仲樱很少显示出脆弱的一面。而这样示弱的唐仲樱,居然让廖元礼有些不习惯。
“仲樱,你有什么事吗?不如你在电话里跟我说。”
“我还是想当面说。”唐仲樱握着手机,此刻她只想找一个能陪伴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面对面给她一些安慰。
廖元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明天你还有活动,不如今晚先睡觉,明天我陪你去参加活动,到时候你再跟我说。太晚了,会影响休息的。等明天的活动结束了,我再好好给你庆祝一下。订一个你最爱的餐厅,再去把你想要的那只限量款的包买了。”
五分钟之前还在朋友圈疯狂点赞的廖元礼,此刻故意营造出一种困倦的语气。廖元礼的拒绝隐藏在小心翼翼的建议里,唐仲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好假意开心地挂掉了电话。她突如其来的胆怯和疲惫,她长期沉睡猛然惊醒的忐忑,绝不是一顿庆功宴、一只名牌包可以抚慰的。
唐仲樱披上外套,失望地站在窗边,不知道能在这样的夜里找谁陪伴。找唐季杉吗?不行,绝对不行。弟弟比自己更敏感脆弱,她不愿意再给他施加压力。她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却意外地触摸到一张纸条。
纸条已经皱皱巴巴,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旁边是那句“想起我的时候,记得找我”。
这是顾由之前留给她的纸条。她没有扔,却也一直没有联系过他。她找他的唯一方式,就是去星show看表演。等到顾由的场次表演完毕,唐仲樱再默契地走到附近的便利店等他。顾由每次都会在换好衣服卸好妆之后匆匆赶来。他一般会买两个饭团,一个自己吃,一个给唐仲樱。只是唐仲樱怕脸肿,几乎不会在夜里吃碳水。
“我只是想起他,不是想他。打个电话很正常,就是老朋友之间的问候。”唐仲樱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后,终于拨通了这个早已写在纸条上的号码。
电话响到第二下的时候,唐仲樱就听见了顾由的声音。
“唐仲樱同学?”顾由还是和上学时一样称呼她。
唐仲樱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由回答道:“就是感觉。我感觉你今天会找我。”
唐仲樱只感到自己喉咙发烫。想要人陪伴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她正在脑海里疯狂寻找理由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顾由却笑道:“是不是饿了,想吃饭团?”
“是……是的。”唐仲樱小声回答。
“那你出来吧。便利店门口,请你吃饭团。”顾由的声音清澈有力。
唐仲樱重新换了衣服开上车,等到她又回到几个小时前和顾由分离的地方时,顾由已经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了。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唐仲樱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吃吧,加热好的。”顾由把温热的饭团递给唐仲樱,就像许多年前那些早晨,他从书包里拿出早餐递给唐仲樱一样。
唐仲樱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在英语课上唱的歌吗?”顾由笑着问道。
“记得,”唐仲樱一边吃一边回答道:“《友谊地久天长》,唱完之后全班哄堂大笑,只有你没笑。”
“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但是我一直很疑惑,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给我写纸条?”唐仲樱问道。
顾由望着唐仲樱,说道:“因为你很特别。你对我来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但是你让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是你告诉我,飞机里原来能坐几百个人,飞机里还能看电视吃东西。你的十三岁,和我的十三岁是不一样的。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走的。所以你离开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很惊讶。
唐仲樱吃完了饭团,也学着顾由的样子把饭团的包装纸折得方方正正再扔进垃圾桶。
“你知道我妈妈的事吧?”唐仲樱问道。
顾由回答道:“听说过一些。但我只相信你跟我说的那个版本。”
“你觉得我妈妈是坏人吗?当时周围那些人,欺负我嘲笑我打我的理由,就是因为觉得我妈妈是坏人。我应该毫不留情地和她切割,坚决地走到她的对立面,抹掉她留下的一切痕迹,才能拥有新的生活吗?如果我记得她,想念她,是不是就说明我也是一个坏人?”这是唐仲樱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
顾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并不觉得我有资格评价你母亲的好坏。但我知道,不管一个人在别人口中多么十恶不赦,但是只要她对你好,她对你有情有义,那么你就有爱她的资格。别人大可根据各种标准评价她是否是个坏女人,但你不一样。你对她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你对她的爱,不应该被诋毁。你到现在还挂念着她,说明她曾经真的很爱你。”
从来没有人肯定过她对母亲的爱,哪怕是与母亲血脉相连的外婆。母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掉过眼泪。而现在,她却感到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顾由。”唐仲樱突然叫他的名字。他的出现和他的经历都太过离奇,但唐仲樱却感觉这样的离奇发生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毕竟她拥有的本来就是异常曲折离奇的人生。
“嗯?”顾由望向唐仲樱。
“大拇指还是疼。”她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他的面前,而她手指上的伤口早已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