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臻的目的,不在于要陈亮每个月打多少钱。这种每个月发的“津贴”,让她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推开咖啡馆的门独自离去。姚臻想,自己也许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一个再有魅力的女人,把情感与家庭的双重难题抛到男人面前,男人也会落荒而逃的。他们只想享受艳遇般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可能产生的世俗结果却让他们像接了一只烫手山芋般难受。姚臻打了一辆车,准备前往酒吧开始今日份的驻唱工作。那酒吧在圈内十分知名,许多音乐制作人和唱片公司老板都会时不时前往,是被发掘的好机会。陈亮已经不会再帮她了,但她不能一蹶不振,必须要再找大树。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姚臻打开一看,是之前在酒吧认识的男人王家和。王家和问她今晚的安排,姚臻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王家和与其他看客有所不同。他的确是欣赏姚臻的音乐,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她的唱腔和音色狠狠地夸了一通。王家和夸的每一个点,都正好落在姚臻心上。姚臻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讨好她而乱夸,而是真真切切懂得她每句歌词后面隐藏的小巧思。之后每次姚臻演出,王家和必来捧场。在某个散场的夜晚,王家和对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对于表白这件事,姚臻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遍。而对于王家和的表白,姚臻心情复杂。首先,王家和只是个外企高管,不符合姚臻要找“顶级富豪”的预设。第二,她已经有了姚念。王家和喜欢她归喜欢她,要是把事实告诉他,他肯定会立刻退缩。
姚臻叹了口气。她已经休学了一年,此时也不过二十三岁。对于休学的这一年,姚臻讳莫如深。她对外只说自己生病了,修养了大半年才好。陈亮给她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特意选的离学校很远的区域,以防被同学撞见。生姚念的时候,姚臻很吃了一些苦头,陪着她彻夜未眠的是她的母亲。在第二天下午,姚臻终于生下了姚念。姚臻的母亲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皱起了眉头。
“哎,是女孩子。要是男孩,估计陈亮会多上点心。”母亲当初的叹息声很轻,却异常刺耳。姚臻一直记到现在。母亲认为姚臻成为女明星已经没什么可能,因此很快回家了,帮继父的儿子带小孩。
姚臻已经做完了夜间护肤,准备睡觉。王家和的信息又准时传来:
“下班了吧?到家了吗?明天有什么安排?”
姚念想了想,决定不再吊着王家和。反正自己和他也没可能,不如早点摊牌。她借着刚才喝的那杯威士忌的酒劲,半倚在床上给王家和回复道:“你人很好,我很欣赏你。但是跟你说实话。我是个单身母亲。我有个女儿,还不到两岁。”
好人卡与地雷一起发送。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对面没有回复。姚臻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遇到这样的问题,男人们都会害怕的。
姚臻昏昏沉沉地睡去。她梦见自己负重登山,每一步都摇摇晃晃。而那肩上的巨石,居然越来越沉,压得她快要倒下。她回头一看,发现背的不是石头,而是姚念。姚臻惊醒,她难以置信,她辗转反侧。
“我怎么就有了个孩子?”她喃喃自语,觉得生活实在是太过于戏剧化。而这曲折离奇的剧情,竟是自己亲手创作。姚臻忽然意识到,有了姚念,她便不再自由。姚念不仅是一个需要她一生负责的小孩,更是压在她身上的巨石。有了她,自己便与流光溢彩的明星梦越来越远。
姚臻又沉沉睡去,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她简单梳洗之后,便对育儿嫂阿姨说道:“阿姨,这几天你回家休息吧,我带她回趟老家。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这月工资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阿姨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阿姨是姚臻的育儿嫂,四五十岁,和自己的母亲差不多年纪。姚臻选她,最大的原因就是她话少,对她这样的单身母亲没有一丝好奇,只会兢兢业业按照指令做事。阿姨在傍晚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姚臻和姚念两个人。
姚念睡得正香。姚臻守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昨晚那梦。她给自己做了一杯新的high ball,喝得七分醉。时钟从十点指向凌晨两点,期间姚念醒了几次,但又哼哼唧唧睡着了。姚臻穿上外套,把姚念抱了起来。她打了个车,先去商场旁边转了几圈,又拐了几条路来到一个菜市场门口。夜晚的菜市场早已关门,入口处的大铁门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姚臻硬着胆子,放下装着姚念的幼儿提篮。深秋时节,天气已经很冷,姚臻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盖在姚念身上。她狠了狠心,站起来准备回家。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也放到了提篮里面。
“被卖菜的人捡去,总应该不至于饿着。”姚臻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快步向前走去,绕了几条七弯八拐的小巷子,站在路边准备打车。她的心慌乱极了,但又被一股冷漠死死压住,全身都颤抖着。姚臻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试图把那不由自主的颤抖盖下去。
一辆三轮车从远处缓缓而来。骑车的是个女人,比姚臻年纪大。车上装着一大堆的蔬菜,在那堆蔬菜里,还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女人蹬得费劲,但脸上却笑意盈盈。小男孩正激动地和母亲说着什么。
“妈妈,我再给你猜一个谜语!”
“好呀,这一次我肯定能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