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顺利吗?母亲想要完成的事情,她一件一件帮母亲完成了,甚至完成得更好。而现在,只差这最后一件便可圆满。
唐仲樱忐忑而激动地度过了宴会前的最后几天。当她穿上那件深蓝色的礼服时,她竟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唐仲樱战战兢兢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了那些已经离开远离自己的人。妈妈、外婆、弟弟、顾由……他们也会为了她的今天而感到高兴吗?
“阿樱,准备好了吗?快点出来吧,要开始讲话了。”钱美濂在走廊上叫她。
唐仲樱慌慌张张地跟在奶奶后面。裙摆太长,她频频被绊住,只好提着裙摆走路。她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小孩,偶尔闯入了成人的游戏世界,笨拙而天真。楼下客厅和花园里早已是宾客盈门,爷爷站在花园中心处,满脸笑容。
“你爷爷今天精神不错,很久没看见他这么开心了。”钱美濂说道。
唐仲樱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爷爷身旁,还站着那两位在方案竞标中胜出的伯伯。
“奶奶,旁边那俩人,你认识吗?”唐仲樱忍不住问道。
钱美濂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说道:“他一个老家兄弟的孩子,以前小时候每年会来我们家拜个年什么的。后来隔了有几十年没来了,今年突然出现的。”
“爷爷好像对他们很好……”唐仲樱小声说道。
钱美濂却不以为意:“顺水人情罢了。阿樱,你等会儿的发言准备过没有?爷爷宣布完了之后,你得说几句。”
唐仲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却总想着廖元礼说过的话。她看着爷爷和身边那两个男人,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相似。她在唐家生活多年,和爷爷奶奶之间却总隔了一层,无论如何也无法拥有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或许祖辈和孙辈之间所谓的亲缘,是需要父辈来联系的。唐仲樱的父亲早已去世,在她和爷爷奶奶之间,这条唯一的链接早已断裂。基因上存在的血缘关系,不足以自然而然地带来血浓于水的关系。她与爷爷奶奶仍然陌生,也并不知道许多埋藏已久的恩怨。
“奶奶,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唐仲樱感受到了与廖元礼相同的微妙氛围。
钱美濂犹豫了片刻,她的心里也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但这迟疑很快消散。钱美濂是自信的。几十年来,她从“唐太太”变成“唐老太太”,最骄傲的事情莫过于牢牢守住了底线:男人可以出去玩,但不可以造出孩子来。毕竟只要有了孩子出现,所有简单的问题都会复杂化。比如自己的儿子,因为没有守住底线,最终才酿得悲剧。钱美濂想,儿子是个草包,但幸亏自己的丈夫不是。唐老先生浸染商场半个世纪,但口碑极好。年轻时虽有一些小小的花边新闻,但都被自己扼杀在摇篮中。那些半路出现的女人,只能说是露水情缘,动摇不了自己的地位。
钱美濂用手在唐仲樱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正色说道:“把背挺直!不要去想那些没用的,好好把握机会,等一会儿发言要好好表现。不要像上次在福利院那样,发挥失常。”
钱美濂刚说完,众人便聚集在花园中心,准备听唐则浚的发言。唐则浚说完一系列感谢的官方套话,最终将话题引到了企业接班人上。钱美濂和唐仲樱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钱美濂走在唐仲樱身后,一心希望这个孙女能够独挑大梁。没错,她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一开始,钱美濂听说过这个远在大洋彼岸里士满的孙女,可是那时候,她不喜欢她。一个家族背景深厚、自尊心又强大的女人,是不会屈居情人的位置的。钱美濂不用接触,就知道叶申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她并没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当时钱美濂也有其他选择,接班人的位置,怎么样也落不到唐仲樱的手里。然而世事难料,或许唐仲樱就是好命。排在她前面的继承人人选纷纷殒命,她成了最后的赢家。
想到这里,钱美濂心里又浮现起了唐伊川的面孔。那个她曾给予厚望,最后却离奇死亡的儿子。他们之间的母子情缘或许很浅,钱美濂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儿子传授各种处理内部矛盾的技巧和方法,儿子便撒手人寰。钱美濂正在思绪万千,唐则浚那边却已经讲道了关键之处。
“我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接下来的公司内部事宜,我打算全权交给……”
唐则浚激动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不是唐仲樱。
他身边那两个号称远方亲戚家儿子的其中一位,成了唐老先生钦定的接班人。他满面春风地与唐则浚拥抱,继而在蜂拥而上的人群中侃侃而谈,诉说自己日后努力的方向和即将展开的新活动。
唐仲樱和钱美濂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几分钟前,唐仲樱还在脑海里一遍遍背诵自己的演讲稿。而此刻,她蓦然意识到这些都已不再需要。
人群聚集在新任的继承人身边,人们开始纷纷好奇这位空降的接班人。唐仲樱深蓝色的裙子孤独地在午后的凉风里飘舞。
“仲樱,我打听出来了……”廖元礼匆忙从远处跑向唐仲樱,看了旁边的钱美濂一脸,又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钱美濂努力抑制住内心的崩溃,问道:“打听出什么来了,你说。”
廖元礼犹豫了片刻,终于红着脸说道:“那两个男人,来公司用的是假名字,他们俩,原来也姓唐。他们的爸爸,就是,就是……”
“就是谁?”唐仲樱用手紧紧捏着裙裾,手心沁满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