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东西被宫女装进篓子里,正等着五阿哥写完签子给各位格格送去。这会海棠又在地上铺了很多画稿。
康熙对画稿还有些兴趣,走过去一看,颇有些惊艳。
“这哪儿来的?”
“有人卖的,说是长辈的遗物,早些年画过的,一直没裱出来,在一起卷着,现在长辈去世了,把这些拿出来卖了,看看能不能换几个钱。”
康熙忍不住说:“这真是败家子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留着。”他很喜欢其中几张工笔花卉,看着清新淡雅,跟梁九功说:“这几张裱出来放畅春园去,剩下的山水画也弄好了挂在乾清宫。”
海棠假意气恼:“汗阿玛,您怎么就不给我们留几张?”
康熙笑着说:“你们两个这会到处送东西,摆出的不就是要送给朕的吗?不收了要闹,收了还要闹,就是事儿多!明日要是有空再去看看,要是有再买一些来。”
“没了,前几天卖了一些,这是最后的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些都是讲究缘份的啊!”
五阿哥写好了签子,挨个贴在篓子上,跑来跟康熙说:“汗阿玛,儿子先去后面给祖母送去一份,等回来再来。”
康熙点点头,发现炕上还有很多空白的折扇,就来了兴趣,让宫女把墨端来,他想画扇面。
海棠在一边看着,康熙一边画一边问:“外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有?朕好久没出去了。”
海棠就不经意的说:“要说有意思的东西,没发现,但是有意思的事儿今儿听说了。今天我和五哥去买纸笺的时候,听见有人说绳匠胡同的事儿。”
海棠就当笑话讲给康熙听。
康熙对这事儿知道的门清。
他压根不意外,一面在扇面上画画,一面跟海棠说:“这事儿朕问过他,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不知道。”
“他说‘大清国初年,将美官授汉人,都不肯接受。如今汉人苦苦营求登科,足见人心归附,应该为此而庆贺’。朕也就不说什么了。”
海棠听了觉得离谱:“哈,那也要看看是什么人来求官啊!您养了满庭豺狼虎豹还以为是养了一院子的麒麟凤鸟。”
康熙接着问:“你知道徐乾学的出身吗?”
海棠摇头:“不知道。”
“单看他的出身,看着也真是麒麟凤鸟。他舅舅是顾炎武,你该是知道顾炎武的吧。”
这个知道。
“顾炎武此人,朕几次征召都不愿意出来做官,而且几次秘密结社反清复明,此人和他那群朋友们暗地里修明史,这些朕都知道。这些人杀是杀不尽的,只能分化拉拢。
徐乾学是顾炎武的外甥,早年受到他舅舅的照顾,他舅舅一心复国,他却急不可耐的出来做官,人品也确实不怎么样,然而这人有学问啊。
朕命他修《大清会典》《大清一统志》《世祖章皇帝圣训》等等这些书,他写的挺好的。
这样一个有身份可做文章,有学问可利用的人,在他还好用的时候先用着,日后再说。”
海棠皱着眉头。
康熙就看她眉头紧皱,就说:“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111章 细微事
“我就是觉得,您就是要立一面旗子,弄什么千金买马骨的事迹也要找个品德高的,看看您跟前都是什么人啊,那李光地,是个独占功劳的小人!那高士其,是个勒索人的恶棍!还有这个姓徐的,这姓徐的更是巧言令色!”
康熙摇摇头:“巧言令色?朕的闺女还是高看他了。汗阿玛刚才说的你要记住,你要是想知道一个人,要对他各方面都要查到才行。你今儿是不是遇到了傅拉塔?”
海棠点点头,海棠是知道自己和五哥附近有眼睛盯着,既是保护也是监察,她不会无趣到问康熙怎么知道今儿遇到了傅拉塔。
康熙把扇子拿远了看了看,问海棠:“你既然遇到了傅拉塔,他没跟你说点什么?”
“说什么?没有啊?”
“傅拉塔才是靠谱的人啊!他是明珠的外甥,今年三月参过徐乾学,参的是徐的兄长和子侄在鱼肉乡里。他所言不虚,徐家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他们当地那是横行霸道,可今年头号重要的事儿是什么事儿?是北上和噶尔丹征战,要用兵。
在这关键时刻,朕若是处置了徐乾学,江南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不会说徐乾学是纵容家族在乡间作威作福,大部分地方要传流言蜚语说咱们迫害顾炎武的外甥。所以这事儿就放着没管。”
海棠问:“日后呢?日后管不管?”
“自然是要管的,傅拉塔不会就此罢手,等着看吧。”
海棠追问:“如果傅拉塔再参他,那这次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看傅拉塔掀起多大的风浪,他要是把事儿闹大了,朕自然会办了姓徐的。”
海棠点点头,“没看出来傅拉塔是明珠的外甥,这关系我没听说过,我瞧着傅拉塔的年纪不小了。”
“你前面那些哥哥们若是都养住了,这会你侄儿比十四的年纪都大,不能以年纪论这个。”
这倒也是。
“别说是甥舅了,就是叔侄有时候政见不同也是多了去了,有的是真的政见不同,有的则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朕再告诉你,徐乾学不仅对着明珠阿谀奉承,对着索额图也能放下身段,和索额图一起攻讦明珠的事儿也没少干过。”
“啊!”还能这样?
“所以啊,你自以为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越往下扒越觉得没了解过这个人。喏,这把扇子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