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的年纪不大,就是个不满十五的少年,抱孩子还很不习惯,抱了抱就还给了扎拉丰阿。如今到了十月,天气冷了,德昭就说:“等会儿天就要冷了,你们父女回去吧,别让大格格吹了冷风。本王去一趟园子里。”
两人同时上马,扎拉丰阿抱着孩子回去,德昭和他同路一段,他从郎惠园门前路过。
一旦说起去园子里,一般都是去畅春园,德昭在路上说:“刚才园子里来人召本王去面圣,说去刑部重新审理流民陈四案,另外处理《南山集》案。”
说到这里,德昭前后看看,小声和扎拉丰阿说:“九姐姐在《南山集》案上拖拖拉拉,皇上很不满,现在有人非议姐姐,皇上也有些不耐烦,让本王去审。”
翰林院编修戴名世曾写了一本《南山集》详细地写了南明的几个小朝廷,其中时间跨越很长,算的是一部详细的史书。康熙自然不满意,立即销毁书本,把戴名世下了大狱。这个案子不仅牵扯到戴名世的三族,还有给这本书写序的一干人,牵连很广,康熙一心把这案子弄大震慑人心。海棠拖延日久,最终判处其中戴名世死刑,其余的人流放,康熙很不满意,觉得海棠判得太轻了,如今要让德昭重新审理。
德昭的祖上是多铎,他如今兼任正白旗都统,和两白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和海棠走得近,此时说这个就是告诉扎拉丰阿,让她转告海棠:“最近必有人乱说,让九姐姐留意。”
至于另外的一个案子,也就是流民陈四案,是康熙和海棠都觉得充满了疑点的案子,也是德昭重点要查的案子。
这案子一开始是山东有人进京告御状,说流民陈四抢劫当地。抓了这个陈四后,陈四自己说是家乡有灾,要去别处逃难。可是他短短数年带着一百多个家眷驾车带刀流窜了好几省,最后的结案是普通的劫掠案。康熙问刑部官员:“他是个流民,碰到有良田的地方怎么不留下耕种赡养家人还要到处迁徙?既然迁徙,为什么带着刀兵?每日人吃马嚼的花费又是从哪儿来的?这到底是流民劫掠还是有人花钱雇佣他们劫掠?有带着兵器的人到处乱走,各地官府为什么不检查上报?”
因此德昭的重点就是查是否有人与陈四勾结,这案子已经不是审查劫掠案了,是审查官场。分别的时候德昭和扎拉丰阿说:“这事儿必然要革掉几顶顶戴才能了结,回见!”
“回见。”
扎拉丰阿在门口叹口气,抱着女儿回了家。
晚上海棠回来,扎拉丰阿把德昭的话说了,就问海棠:“南山案对格格没影响吧?”
怎么会没影响呢,被骂了几次!康熙觉得海棠一旦面对满汉冲突都变得畏手畏脚,没一点草原上死磕准噶尔的架势。
海棠任凭他骂,决定明年带着闺女儿子去西北,再不在这破地方待着了。
看她脸色不好,扎拉丰阿没再说。
过了几天四阿哥回来了,海棠去城外接着他们,回来后一起去拜见康熙,康熙看四阿哥还很虚弱,就让他年前这段日子在家里休息。因为他大病一场,各位皇子都上门去看望,去的时候都是全家去,小孩子们请过安之后一起玩儿。
晚上回来,弘阳跟海棠说:“今儿弘晖哥哥拉着我和弘杲弟弟说我们三个才是亲兄弟呢,我们都是嫡出的,他们是庶出的。我瞧着弘昐哥哥很不对劲,弘昀哥哥也不对劲,就弘时还是那个样子。”
扎拉丰阿看看海棠:这么早就要分出自己人啦?
海棠叹口气,一方面觉得争夺就是原罪,一方面觉得小时候不争夺长大就是个废物,就心情很矛盾!
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海棠很想爆粗口!
这时候弘阳又说:“四舅舅是月底过寿,额娘,你说我送什么合适?”
“你想送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海棠说:“回头你去我库房里面找找,看什么合适送什么。”
弘阳立即说:“为什么今天不看?今日事今日毕,是您说的!”
海棠皱眉:“翻箱倒柜怪麻烦呢。”
“麻烦也要做啊,今儿拖到明天,明儿还有明天呢,吃完就去看啊!”
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海棠只能答应他,为了不翻箱倒柜,海棠带着他去了园子里装自己细软的库房,这里都是一些精致贵重的物件,个头比较小,海棠希望他赶紧选出来合适的,省得再麻烦。
谁知道这孩子精力很足,带着一群太监提着灯把好多箱子都打开了,海棠在一边坐着打哈欠,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额娘,这是什么?黑乎乎的,好丑啊!”一堆珠光宝气的宝物中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弘阳举着给海棠看,距离太远,海棠定睛一看,发现是多尔衮的扳指。
“哦,这是睿亲王的遗物。”
海棠接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多尔衮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皇位,她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摄政王,此时海棠拿着这一只扳指真的生出一种浓浓的宿命论。
随后海棠把扳指套在手上,跟弘阳说:“你再找别的吧,这个是你玛法赏赐给额娘的,不能让你拿去送舅舅。”
“哦。”弘阳又跑去翻东西了,海棠摸着扳指,眯着眼睛想了好久。
最后弘阳找到了合适的物件,一件玉雕的帆船,上面有“一帆风顺”四个字,弘阳觉得这船的寓意好,让人捧着,明日找个礼盒装起来给四舅舅送去。
他拉着海棠的手回去,小指头感受到扳指,问道:“您说这是睿亲王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