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你看着显出老相了,这阵子做什么把你累成这样?”
康熙比曹寅大四岁,曹寅只能说:“心里惦记妻小,不怕您笑话,奴才一辈子就活了这一家人,离得远了实在是惦记。”
康熙叹口气,曹寅一辈子就活了一家人,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一辈子把家庭经营得和乐就够了,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康熙想想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活了江山基业,这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和子孙了。
曹寅还在说:“奴才倒也罢了,主子爷看着还很健壮,跟十年前一样。”
康熙笑着摆手:“不行了,比不了当年了。”他听着觉得挺顺耳的,觉得自己还年轻。
曹寅笑着奉承了几句,心里的心酸更浓,帝王迟暮,让他生出对未来的彷徨。
康熙和曹寅之间有一些感情,没先说公事,先聊了一些私事,康熙问起曹寅女儿备嫁的事儿,说道:“咱们年纪差不多,朕儿女大部分都成家了,孙儿都好大了,你的长女才成家,唉,朕以前时常为你想着,无儿无女该怎么办?现在有今日,朕也能放心。”
康熙这话也不全然是假话,曹寅是真的很感动,忍不住抹眼泪:“奴才当年也以为没子女缘分,唉,不说了,奴才谢主子爷惦记。奴才这几代人也攒了些家底,分出一些给孩子带走,奴才家里第一次出贵人,她只要能过得好就够了,也不求别的。”
“你这才是人之常情,贪图金银这些物件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煦噶礼二人的操守朕是知道的,不过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可他们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噶礼在江南都做了什么?”
曹寅心想:噶礼,这不是我背后说你坏话,只不过是把你做过的事儿说一遍罢了!
此时身为两江总督的噶礼也进京了,外官进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送礼给京中的大小山头。
噶礼自然也不例外,带着大量财物进京,先去拜见各路王府和贝勒贝子府。
这些王府有的见有的不见,但是前两天几乎都是在送拜帖。噶礼本就是京城的人,也在京城有房子,下面的官员有不少来请安的,噶礼挑挑拣拣,有的见,有的不见。
这里面有个他很感兴趣想见见的人,就是李煦,于是立即请了李煦来。李煦登堂入室拜见了噶礼的母亲,李煦的生母文嬷嬷和噶礼的母亲都是康熙的乳母,有交情在,自然要见面。
此时噶礼的母亲从佛堂出来,看着李煦,客气地问:“你娘最近身体好吗?”
李煦回答:“身体好着呢,一顿能吃一碗饭。”
噶礼的母亲点头:“这是大福气啊,我都吃不了这么多了。”
李煦说:“不然您随着噶礼大人到江南去,一来能和老姐妹见见,二来江南好地方,水土也有利于调养身体。”
噶礼的母亲摇头:“罢了罢了,我不去江南,阿弥陀佛,当初在山西,来陪我说话的姑子们都穿着锦绣袈裟,每顿饭几十人侍奉,走路脚不沾地,我真是受够了,再这样下去折寿啊!”
噶礼的脸色瞬间变了!
李煦觉得尴尬:“不打扰您了清修了,我们兄弟这就退下。”
噶礼的母亲点点头,此时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道:“老太太,老爷,宫里颁发赏赐来了。”
临近过年,康熙每年都会让内务府给这些乳母送钱物做赏赐,这钱不多,也不指望用这笔钱过年,就是这份殊荣难得。
噶礼和李煦喜气洋洋地去接了,两家有今日都是建立在是康熙奶兄弟这层特殊的关系上的。
噶礼让人把赏赐送回去给母亲看,跟李煦说:“我就盼着这几位老太太长命百岁。”
李煦眉开眼笑:“是极是极。”老太太们在一天,这殊荣就在一日,各家的地位就会更稳固,富贵就会更绵长。
噶礼让李煦先坐下喝茶,他则是出门到了门外把心腹招到身边来悄悄地吩咐:“让二老爷去跟额娘说一声,别什么话都乱说,她说起来轻松,传出去我们兄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下人立即去找他弟弟,噶礼的弟弟赶紧去后院拜见母亲。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就你们兄弟这样子,还要名声吗?”
噶礼的弟弟一脸不耐烦,但是又不敢犟嘴,这不仅是额娘,还是家里的活神,就指着她呢。只能耐心地说:“额娘,这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老夫人说:“我只听说过积善人家必有余庆,没听说过缺德后还有福报的。”
这老太太是看多了冤亲债主的戏了!噶礼的弟弟没法子,只能先哄着她,毕竟临到过年了,先让老太太别乱说,宫里这番发下赏赐,老太太照例要进宫谢恩,往年有的时候能见皇上,有的时候皇上忙就见不了,谁知道今年皇上忙不忙呢。
他只能说:“额娘,我哥已经改了,真的,不信……不信我们的话,李煦曹寅的话您还不信吗?到时候让他们来跟您说。”
老太太是不太信李煦的话,毕竟文嬷嬷那人她是真看不惯,文嬷嬷身为一个妾,端着主母的款儿,把正室扔在京城靠李家照拂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但是孙嬷嬷教养出来的曹寅她也是知道的,曹寅是个正人君子。就说:“曹大人要是来了,请进来和我说说话。”
“诶,您放心,他就是最近忙着嫁女儿呢,要不然早来了。”
晚上噶礼兄弟碰面说这事儿,噶礼很不满:“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我和曹寅不和,他怎么可能为我遮掩!”
下半年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互相告状,官司都打到康熙跟前了。曹寅怎么可能会帮他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