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宝先跳过门槛进去,会馆里的一个仆人先看到一只长相凶恶的长毛大狗,再看这大狗居然装饰得富贵,穿着彩纱衣服,脖子里的项圈是皮革的,上面一圈拇指大的金铃铛,中间坠着一个金饼子。
这不是普通人家的狗啊!这还不能当野狗给赶出去。
他还不敢靠近,这狗看着凶,看这模样牙口锋利,可别被它逮着咬了。
海棠扶着康熙绕过屏风,就说:“有人吗?我们路过,想在你们会馆歇歇脚。”
这仆人一听,这不是苏州口音,就问:“您二位是咱们苏州人吗?”
海棠看看康熙,说:“我们是保定人。”
这人说:“不是苏州同乡恕不接待。”
海棠说:“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想歇歇喝口水,行个方便。”
说着一伸手,后面海棠的太监递过来一包银子,海棠一手托着银子在手里上下抛了抛,说着:“我们不白占你们地方,实在是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走不动了,在你们这里坐着等会儿车子。这银子是酬谢,小哥,出来在外遇到人家有难处伸手帮忙也是积德行善,你说是不是?”
这小哥说:“唉,您这话也对,可是我们这里规矩就是这样,您把银子收起来,要不我把凳子给您搬出去请老太爷坐一会,我们会馆只接待同乡,哪怕您是江南别处的也行,您这一口河北腔,实在没法接待。您恕罪。”
海棠觉得人家也算是客气。康熙却说:“儿啊,爹饿了。”
这糟老头子肯定有事儿,海棠只能厚脸皮说:“不是我难为小哥,我们家老爷子又累又饿,你先拿凳子出来让他坐一会,我和你们这里当家的人说。”
说着他转头抬了一下下巴,他身后的太监又递上一个袋子,又一袋钱。
海棠说:“别跟钱过不去啊!是不是啊小哥。”
这年轻人说:“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先给你们拿凳子让贵府的老太爷坐一会吧,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好久站。”
康熙就说:“这人是个好心人。”
小哥送来一个凳子,海棠先扶着康熙坐下,小哥说:“您父子等等,我去请我们这里能做主的来。”
康熙坐着海棠站着,屏风外面有几个随从,外面普通人打扮的侍卫似乎在聊天,却三三两两地把这里包围了。
没一会一个胖乎乎的人来了,一张嘴就是一口苏州话,海棠就说:“这附近都是独门独户,人家老老小小男女老少都有,我们也不好打扰。这会儿天气热,该吃午饭,我们家老太爷不想走了,想在你们这里吃顿饭再安排一处干净屋子让他午睡一会儿,您看合适吗?”
海棠的意思是这附近都是普通人家,去人家家里借屋子睡午觉不合适,来这种有客栈性质的会馆休息一下。
这人一张嘴还是那个问题:“你们是苏州人吗?”
海棠提着银子说:“您说这是苏州产的银子吗?”
这做主的人犹豫起来,毕竟银子看着挺多的。
海棠松手,银子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的碎银子迸溅出来,散落了一地。海棠拍拍手,他的太监又送来两袋银子。
海棠让太监堆在自己面前,跟这做主地说:“这够吗?”
这人还在犹豫。
康熙说:“你别担心这银子来路不正,我们是体面人家,这是我小儿子,我还有几个孩子在衙门里做官,我这次是来参加我主千叟宴的。”
这人瞬间眉开眼笑:“原来是官宦人家的太爷啊,您不早说,小的还以为您土财主呢,请请请,请里面坐。”心想着怪不得如此盛气凌人呢,原来是官宦人家。
康熙被海棠扶着进入了偏院,康熙也不客气,就说:“在这里吃顿饭方便吧?”
这人说:“自然方便,我们这里是苏州口味,您看习不习惯?”
康熙说:“我有个奴才在苏州做官,我去过他家,他也孝敬过我苏州饭菜,就是那边饭菜味道淡了些,我年纪大更喜欢味道重一点的,还是吃京城的口味吧。”
这人觉得这老头说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什么人家才能安排家奴出去做官,最低也是佟家这样的顶尖权贵。就问:“您只管吩咐就好,不知道您家的家人何时在苏州做官?姓甚名谁?小的说不定认识呢。”
康熙跟海棠说:“先吃饭。”又跟这人讲:“我们家略有薄产,规矩多了点,我带着厨子食材,借你们的厨房一用。”
门口的魏珠出门吩咐。
这人觉得这老头是不是个老骗子啊!这规矩过于离谱了!
实在是康熙这卖相就是个糟老头子,穿得普普通通,他不断审视了起来。
外面送来一壶茶,康熙问:“哪儿来的?”
送茶的侍卫说:“这是咱们自家带的,咱们的壶咱们的水咱们的茶叶,煮水的炉子大壶也是咱们家的。”
康熙点头,示意海棠倒一杯。
这里的负责人觉得这老头的架子摆得也过于离谱了,急切地想探明底细,就问:“老爷子,您说您儿子在京城当官,不知道在哪处衙门啊!”
康熙说:“你不认得我儿子?你们对他那么巴结怎么不认得我,他就在这里,让他来见我吧。”
海棠一惊,嘴角翘起来,跟这里的负责人说:“去把你们这里最尊贵的爷们请来,就说老爷子来了,让他来拜见。”
这人迟疑不动,被太监拖了出去。
这人赶紧往后面正院去,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厨房有人跑来说:“老爷不好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伙人,把我们赶出来不说,把厨房霸占了,不许我们进去,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