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晋商押送的银子也到了。去年弘晖用海棠的名义借钱还打了借条用了海棠的印信,今年晋商很积极,海棠的字据都没写一张立即从平遥所有票号按照比例提了银子亲自押送入川,预备着海棠用。除了晋商,一些别的商帮也翻山越岭赶往川地,希望能找到商机。
就在海棠赶路的时候,她的信和各种文书送到了京城,御前侍卫们在书房门前检查了箱子,压根没经过分类等过程直接送到了御书房里面。
此时是夏天,整个京城都很热,雍正让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送各处家眷到热和行宫去避暑。他则是留在京城把一个宅男的本色贯彻得淋漓尽致,除了书房寝宫和几处农田,他都没往别的地方去,每日都在这几处地方打转。和康熙那闲不住的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他是非必要不会出圆明园的大门。
也因此朝廷里面的官员都在京城苦苦熬着盛夏,十分怀念前几年跟着老爷子去热河避暑的快乐日子。
皇子中,李氏的两个儿子和年氏的三个孩子都是跟着去养病的,弘昼是去给皇后跑腿的,所以弘时和弘历留下干活,并没有跟着一起去避暑。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雍正书房里放着好几处巨大冰鉴,大瓷缸里面堆放着融化了一半的冰块。雍正偏胖,本就怕热,穿着轻薄的衣服左手摇扇子右手拿毛笔,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聚精会神地看着折子。
弘历让侍卫把箱子抬进来,跟雍正说:“皇阿玛,九姑妈让送来的东西到了。”
几只大箱子放在了书房的地毯上,把空地都占满了,苏培盛往外一看还有两只大箱子没抬进来。
雍正说:“都抬进来,找个角落里堆着,把门关上免得冷气跑出去了。”
侍卫把箱子全部抬进来堆好,把装着海棠信件和折子的盒子递上去后都退下了。
门关上,苏培盛帮着打开盒子,雍正先看信。看完信他把信装进盒子里,把眼镜摘了想要站起来,却感觉到腰臀酸痛,用胳膊撑着桌子试了两下没站起来,被苏培盛扶着才站起来。
雍正揉着腰说:“都说创业艰难,这守业更难。”
弘历发现皇父步履蹒跚才惊觉他露出了老态。此时的皇父和几年前的阿玛完全不一样。几年前那时候他意气风发人还很年轻,而做了几年皇帝后,他不仅没变得更加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反而显得苍老了许多。
雍正的饭都是坐在书案上吃的,而且长时间坐着腰臀气血不通,每次站起来都觉得浑身酸痛。
他因为刚才看了海棠的信,心里感慨良多,每当这时候他才发现治理国家是如此困难。人家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或许说这话的时代是这样的,反正他当皇帝发现靠论语治国是行不通的!
哪怕从小看着学着,在坐上皇位后也要说一句,治国真难啊!
他生出一些惶恐来:自己这一代人死了,下一代人怎么治国?
而且不是一两个贤臣贤王就能扶保朝纲,必然是要有一群人才行。
他一边在地毯上到处走动活动气血,一边想着下一代的小辈,深恨这些小东西们不努力不上进。他跟弘历说:“今儿晚上你把你那些兄弟叫来,让他们来陪着朕用膳。”
弘历聪慧,心里猜度着皇父的心思,立即把“兄弟”范围给划出来了。
到了晚上热气消散,苏培盛打发小太监们抬走了冰鉴,把各处窗户打开透气,劝说雍正:“皇上,天黑了,不如先用膳散步,晚上再看?”
雍正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是红霞满天,再过一会儿就天色暗了,点点头,看着太监们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锁进柜子里,放下眼镜扶着苏培盛的手起来,问道:“那些小东西们来了吗?”
苏培盛扶着他躬身回答:“来了,在外面树荫里面说话呢。”
雍正出去,走了几步转了个弯儿看到一群人在树下说笑,这里面有自家的弘时,弟弟妹妹家的弘阳弘杲弘昌弘明弘春,还有桂枝家的穆禄,加上几个幼弟,也是好大一群人。
雍正就说:“都来了,走吧,一起转转,等会儿用膳。”
这次吃饭用上了大桌子,在饭前雍正照样是要先扯一通,重点就是告诫兄弟和子侄们要记得祖宗创业艰难,要看到眼下守业艰辛。
今天海棠的信件到了京城,弘阳已经知道了,他想着八成是额娘在外面遇到麻烦了,要不然舅舅也不会这么啰哩巴嗦。
他忍了又忍,陪着舅舅散步吃饭后才敢问:“四舅舅,是不是我额娘在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他们二老在外边儿遇到什么难事了?”他想问有没有给他的信,心里面想着就算是额娘比较忙不给自己写信,阿玛最起码会写一封吧。
雍正这会儿才发现妹妹两口子没给孩子写信!
看到舅舅的表情,弘阳就知道没有自己的信,脸上顿时露出失望和难以置信。
雍正一边在心里埋怨妹妹两口子也忒不靠谱了,居然不写信给孩子。妹妹是忙,算情有可原,但是扎拉丰阿那就是个闲人,怎么把这样的事给忘了?
弘阳说:“舅舅,我想去找额娘。”
他媳妇和闺女跟着去热河了,反正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回头媳妇女儿有祖母照顾,就是他不在家也没事儿,因此弘阳就萌生出去走走看看的想法,重点是要出去看望父母。
孩子都这么大了,人家说成家立业,他都已经成家了,也该出去见识见识。
雍正考虑了一下,点头说:“行啊,朕准了,就是你要去的地方远,舅舅不放心,等舅舅把人给你配齐了你再去。放心,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