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寿这一日外面送礼的人排长队,听说前几日这里送礼的人都川流不息,光是这一场寿宴收到的礼物都能堆成小山。
海棠下车的时候跟车里的儿媳说:“你们这位舅爷失了谨慎,当初我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是何等的谨小慎微,现在再看看这场面,这真是大场面!”
这也确实是大场面,乌雅氏的老婶子身体还好,带着全家女眷来接海棠婆媳下车,海棠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外祖家的女眷各个穿金戴银一头珠翠。想到前几日桂枝算的账,外祖家的花销不低啊。
她被簇拥着进上房,乌雅氏的老婶子满脸老年斑,身体枯瘦如柴,却裹着绫罗绸缎在堂上陪客。她陪着海棠进门,大家坐下后老人家问:“你额娘可好?”
“好,您放心,她好着呢,我额娘打发人送来的寿礼您看了吗?里面也有给您的。”
老人家点头:“看了,让她明年别赏赐了。我老了,牙齿不行了,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以前的衣服够穿,也不必再给我什么好料子。”
博启的妻子承恩公夫人立即说:“那都是太后的一番心意。”示意她别乱开口。
来贺喜的人很多,海棠坐了一回,看乌雅氏家的老人都很拘束,就和桂枝一起去休息,留舅妈在堂上招呼宾客。
桂枝就说:“可见这满屋子富贵热闹和老人家没多少关系。”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吃吃喝喝好都享受不到,就是泼天的富贵来了也接不住。桂枝最近因为舒禄克弄钱的事儿有很多感悟,今日看到舅舅家的场面就发现不该为子女张罗得太多,到最后反而成了应当,人家不仅不会感激还觉得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博启在外面一直迎客,然而今儿皇上没到,皇上一直不出园子,这种日子派人送东西来是正常操作。
可是大阿哥二阿哥和三阿哥都没来。
大阿哥的理由是忙,二阿哥和三阿哥的理由是病了。
就算是这理由说的过去,百岁阿哥也该来一趟,但是他也没来。大福晋倒是来了,但是略坐了坐,茶水都没碰唇说是放心不下孩子又回去了,压根没入席的打算。
这态度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因此在席间他悄悄找到了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六阿哥没说什么,十四阿哥和这个舅舅的关系一向好,忍不住说:“我瞧着舅舅精气神不如往年了,今儿也是母难日,多少该和家人乐一乐,怎么我瞧着像是舅舅你要单独乐一日啊!”
这话像是开玩笑,博启脑子不笨,瞬间明宫里大姐姐和皇上恼了。
他这舅舅别说和当初佟国纲佟国维比了,比其他皇帝的舅舅也差了点。他自己觉得够谨慎,没想到皇上还是不满意。
他赶紧去求海棠往宫里解释一下。
海棠还想着在走的时候敲打他几句,没想到饭没吃完他惊慌地找来了,不得不安抚了几句,告诫他下次不能再这么铺张奢靡了。
海棠就说:“您也想想,外祖父当年奉行的就是闷声发大财,到了您这里,就怕锦衣夜行别人看不到您发达了,不提皇上,额娘那边也觉得您轻狂。您也别多想,我来的时候额娘再三嘱咐我,让我交代您多尽忠王事,平时多教养儿孙,家和万事兴啊!”
博启一头冷汗连连答应。
桂枝回去就把外祖父母的事儿和舒禄克说:“咱们心心念念这几个孩子,谁知道将来这孩子有没有良心,先顾着眼下吧,将来咱们一闭眼万事皆休,孩子就是再孝顺,能把咱们哭活吗?”
舒禄克叹口气,这次他的心气没那么高了。
海棠为了外祖家的事儿特意去了一趟宫里。乌雅氏听说了娘家的场面忍不住骂几句博启,说道:“他啊,糊涂起来和他二姐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里她想起那冤家妹妹,忍不住叹息一声,到了这年岁什么话也别说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在这名利场只能愿赌服输。
也因为想起了流放的玛颜珠,她的心情很不好。海棠转移她的注意,就说:“内务府里面那一堆烂布料四哥交代我出清,您知道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嫂子早跟我说了,我一直等着你来,你就是不进宫来,就是来了我跟前人多也没法子单独和你说,今天也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你当初的俸禄还在我这里呢,我如今也没花钱的地方,你拿去给你四哥交差,把那一堆虫咬过的布料扔了烧了都行。”
“烧了干吗?有用。”
“有用?谁买啊!”就是穷人也不买这全是窟窿的布料。
“我想好了,这些布料弄出来后把有虫眼的,有污渍的,这些不能要的都剪掉扔了。剩下的煮一煮再暴晒,然后剪成小块,拼成布老虎兔儿爷这些卖掉。”
“这样啊?”乌雅氏问:“能卖掉吗?谁家会给小孩子买这些,人家自己有布头能自己做,何必买你的。”
“要是卖不掉也没什么,我也有法子重新给他们加工一下,然后卖出去。”
“什么办法?”
“和其他的布料拼一下,就说这是新花色,咱们这里叫补丁,人家那里未必是褴褛,毕竟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物以稀为贵。我说这是时兴料子,肯定有人买。”
乌雅氏的指头戳在她脑门上:“可真有你的,破烂被你说成时兴。你这张嘴啊,再配上你这个脑子,想不折腾出点事儿来就难。”
海棠抱着她的手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乌雅氏皱眉说:“说起来,这打补丁也不少费工夫呢,再千里迢迢运出去,这些破烂这么折腾卖多少才能收回本啊!你别最后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