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丰阿就问:“她们有生意吗?”这年头大家都是自己买布回去做,谁会愿意买这些。
有这问题的还有舒禄克,他听着不靠谱,但是想到勇宪亲王的手段,就觉得自己没一双慧眼看不透玄机。
桂枝说:“怎么没生意,姐姐现在给了生意,那个学堂,就是在马鞍山上的书院不是快修好了吗?给这些孩子的被褥枕头衣服要提前备好,这是一桩生意。还有就是码头的力工,他们的衣服不耐磨,但是又不是有钱经常换衣服的人,给他们的衣服姐姐一口气订下了十万件,你算算这一件多少利润?”
舒禄克就说:“既然有生意,怎么做出来?十万人的衣服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我一开始也犯愁,但是有一种新机器,做得可快了。”
舒禄克想象不出来,十万件,这是多庞大的一个数目啊!有十万个力工吗?这十万件需要成千上万的绣娘来制作,有一万个绣娘吗?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园子里的乌雅氏也在纳闷:“行不行啊?我听了这数量觉得心惊肉跳。”
乌雅氏说完拉着桂枝的手说:“我活了这么久,这一辈子也算是快到头了,我这一辈子跟着你老子和你哥哥享福了,该吃的吃了,该见的见了。好多事儿都已经宠辱不惊,但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姐那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按道理来说,她出面做的事儿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我想着这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说到这里,她接着说:“前两天你姐姐让人把内务府的那一堆布料给拉走了,内务府有人没差事,你姐姐就让这些人把布料展开把上面有虫眼的地方给剪掉。又送去煮了煮,现在在外面晾着呢?”
“晾哪儿了?”
“城外啊!这些东西挂到宫里不成体统,放在城里只会让人家当景看。”
乌雅氏心里面很纠结,按道理来说,女儿干过很多大事,不是那好大喜功的人,也不是那喜欢大场面的人。但是这十万件衣服真的是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雍正特意把海棠叫来问有必要制造这十万件的衣服吗?这衣服做下来要花多少钱?
抠门的雍正想到花钱之后瞬间觉得呼吸不畅。在他看来,这钱没必要花,如果真的想改善那些民夫的生活不如把布料发下去。
海棠特意来园子里解开他的疑惑:“有的时候有些钱是必须花的,我来给四哥算算这里面的账。这十万件衣服做了,不只是收获码头民夫们一声感激,最要紧的是训练出一批手艺好的女工。这些女工对于机器的升级迭代和拉升纺织行业的贡献非常大。纺织行业不仅仅是织布,制衣很关键,因此这些女工和制造衣服的女工一样重要。”
这些女工不仅仅是做衣服,也可以做其他的,比如窗帘桌布。做得好了成本压下来,可以对外出口,也可以对内拉升消费,关键是能刺激产出。
所以这十万件衣服就是学费,是必须走的一步,民间的商人因为成本和收益是决计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个时候就需要官僚资本介入。
重要的是这个行业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能解决一些人的生计问题。让困于家庭的女人出来做工,这是很难走的一步,也是必须走的一步。
雍正对女人出来做工无感,但是对解决一些人的生计是很看重的。
京城作为一个大城市,这里面无业的人很多,海棠小时候出去还被地头蛇讹过呢,所以给这些人找活儿干,只要有钱拿,这些人都会老老实实地去做工。
他就说:“你的办法也有一些道理,但是这钱也不能全让进出口商行出了,朕从国库调拨一些。先试试再说。”
能让他从国库里面调拨一些银子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雍正也有想法,这个行业里需要的人多,制作成衣的女工人越多,前期妹妹赔的也就越多。然而这还是国事,把其中十分之一的花费让国库承担了就行。
这话说出去后他立即把弘晖找来,给儿子讲了不少怎么花钱的前提。
也就是说他杜绝以后的皇帝随便花钱的行为,想要满足其中一项才可以花钱。然而这些话在弘晖听来觉得太死板僵硬了。
难道将来要出现新的问题后,可不可以花钱还要再讨论一下吗?一群人在大殿上,一方搬出祖宗规矩,另外一方又要摆事实讲道理,扯上三天三夜都扯不出一个结果。
这也太守旧了。
弘晖忍了又忍,觉得皇父固然有其可敬的一面,也有其值得反思的一面。人世间的事情哪里是一成不变?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秦始皇还想要秦朝的江山万万年,可最终却是二世而亡,人的意志并不能控制事情的走向。所以此刻弘晖表面上听得很认真,但是他绝不会把这样的道理这样的花钱前提讲给子孙听。
什么祖宗规矩,这些东西已经陈腐不堪,跟不上时间了。祖宗制定规矩的那一刻或许是好心好意,但是祖宗哪能料到日后的事情?就好比当初世祖章皇帝需要用联姻来笼络北方的权贵,然而此时此刻在弘晖看来已经没必要再维持联姻,有火炮和利益,他们自然会归顺。
弘晖的理念日渐成熟,和皇父对天下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根本区别。只是考虑到前面有无数储君倒霉的例子在,他尽量少说话多做事,在大权到手之前权且忍耐。
忍耐也是人生路上的修行。
所以弘晖知道怎么讨好皇父开心,不仅仅是要对他表达出孺慕之情,还要把自己变成他心目中完美的储君。这个储君要少说话多干活,要懂得谦逊,要知道民众劳苦。如果能在生活上俭朴一些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