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严瑞直到此时都没回来,他派人去找,亦是杳无音信,那么大个活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事情究竟成未成?
无人知晓,严况只能将脑袋捧在手上猜,猜得同时惶恐不安……严瑞未见踪影,难保不是事情败露被圣上抓了。
这样看来,严况以及整个严家上下老小的命几乎都拴在严瑞一人身上。
然而严瑞究竟去了哪里?
恐惧将他死死攫住,严况脸色苍白如纸。
那官员瞧他脸色愈发苍白,甚是担忧:“圣上还未到,严大人不若先下去略做修整,届时下官着人来知会你就是了……免得等会儿失了礼数。”
严况苦笑着摇摇头,正欲说什么,这时却看见严府一个下人躲在一顶大帐后面鬼鬼祟祟,似乎在找他,不敢上前,面色焦急,严况心知怕是严瑞有消息了,对那官员转了口风:
“……那本官先谢过侍郎了。”
严况朝那家丁使了个眼色,避开众官员,到了一处树丛之后,整个人犹如放在火上炙烤,不待家丁走近,火急火燎地大跨步过去,抓着家丁急道:“可是严瑞回来了?!”
“老、老爷,”家丁支支吾吾的,作了个揖,垂着头不敢看他:“回老爷,严瑞没找到,不仅如此,他京郊的老母……”
严况大骇:“他老母怎么了?!话说清楚!”
这时,帐前百官突然安静了,天穹与铺陈数百里的树林间只闻飒飒落叶声。
风催刀寒,严况血气倒涌,浑身犹如殿前司军士的佩刀一般冰凉。
大祸临头……他脑中蓦然闪过这四个字。
那家丁此时跪下,伏低在地,几个字犹如万钧砸得严况头痛欲裂:“……他、他京郊的老母也一并失踪了!”
与此同时,大帐前传来一声高唱:“万岁爷到——”
……
“臣等恭请圣安。”
福元等身着短衣的黄门随侍,沈弱流在百官叩首请安中踏上台阶,一壁抬手,神色恹恹的:“都起来罢,朕身子不适,让诸位爱卿久等了。”
将站定,便见沈青霁身着亲王服制,在一干捧弓,挂箭袋的侍从簇拥下,径直经过未起身的百官行近。
到了台阶下,他才堪堪拱了下手:
“臣来晚了,圣上恕罪。”
沈弱流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朕也刚到,还想着差人去找皇叔呢。”侧身吩咐今日负责的鸿胪寺官员,“既然皇叔也到了,那便开始——”
沈青霁未等他吩咐完,截过话头,哼笑道:“圣上龙体将愈,怎么不好生休养,秋猎也不过走个过场,”乜斜看了一眼沈弱流,
“……若是出了岔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岂非我们这些臣下之错。”
下首众臣听闻这话,皆不敢起身。
沈青霁收回目光,噙着丝笑,掸了掸袖子上金线刺的团龙纹样:“哎……臣说话不好听,圣上海涵。”
帐前鸦雀无声,各部堂官垂着头心惊胆战地跪着,略有几个武将神色不忿,却无一人敢驳斥沈青霁。
绪王与圣上争权历久,可在重大场合如此猖狂大不敬还是头一遭。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郢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官员人人自危,都提着一颗心偷瞧着等圣上反应。
恰有金风细细,却冻人彻骨……
“还跪着做什么?都起来吧。”默了片刻,沈弱流目光扫过下首群臣,未理会沈青霁。
“是。”
群臣起身,沈弱流才带了丝笑,又轻又薄,“皇叔说得是,可这老祖宗的规矩,做后人的岂能说不遵循便不遵循了?”
他下了台阶,与沈青霁擦肩,眼眸中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朕的身子嘛。有皇叔在,朕自然十分警惕,免得叫皇叔担了这诅咒君上的骂名呐。”
沈青霁闻此言,脸色一变,神色佯怒,过了会儿,才阴阳怪气笑了声:
“臣……多谢圣上体恤。”
沈弱流未做理会,与身后随侍往祭场中间走去,那里有鸿胪寺一早备好的御马,他需得架御马绕祭神台一圈,操弓猎取上林署提前豢养的公鹿。
祭祀之后诸位随侍的官员才好驰骋猎场,群雄逐鹿。
……百官跟着他,沈弱流袖中攥的发白的手陡然松开,一排绯红月牙痕迹深陷掌心,像是被小兽啃出来的。
福元见他面色不愉,低声询问:“圣上,您还好吧?”回头看了眼沈青霁,愤恨道:
“圣上,绪王嘴上也没个忌讳,竟敢说这种不详之言……”
“多嘴!”沈弱流抬手示意他打止。
盯着手心的浅淡月牙痕迹发愣,鹰坊豢养的黧羽海东青盘桓与天穹之上,翅膀带起风声呼啸。
“朕没事,几句刺话,朕还死不了……”沈弱流垂手,目光放远,投向天幕。
突然,一只海东青振翅急冲而下,扑向丛林,短促的哀鸣惊起大群飞鸟,顷刻,利爪攫着一只杂色松鸦,撕碎,生吞入腹。
沈弱流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