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洄霄双眸慢悠悠地转向他,笑了声,“我当郢都皇戚贵胄尽是些哑巴,原还是有个会答话的……”一脚踢开脚下桌案,大剌剌地往堂正中一坐,双眸乜斜着扫过三人,
“怎么?我霍家久不在京城,这校场可是改姓聂了?”
霍洄霄坐得随意,那柄直刀就被他随意靠在小腿边上。
另两人皆是一阵头皮发麻……平素家教颇严,最忌声色场子,此番应聂小琪之邀,寻了个清净地,哪承想却又遇到了这个混不吝的小霸王!
二人虽不常与郢都世家子厮混,然霍洄霄回京这些月,闹得郢都鸡犬不宁,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若是寻常地方便罢了,他霍洄霄管不到,偏生聂小琪这地儿是霍家的校场。
姓霍。
聂小琪被这么明里暗里指着鼻子骂了一遭,登时面上青白交织,颜色纷呈,心中有气却不能发。
他面上堆出点笑意,道:“世子爷这是哪的话,无陛下懿旨,亦无北境王爷首肯,这校场自是霍家的……”
霍洄霄仰靠着椅背,长腿搭在桌案上,并不接茬。
另两人见情势不好,忙赔笑,“世子爷,都是误会……误会……”
“是么?”霍洄霄目光逡巡一刻,略坐直了身子,噙着丝笑,“我当这校场是改姓沈了!”
聂小琪面上笑意登时有些僵硬,“……世子爷这哪里得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校场也是陛下的嘛。”
此刻另两人不敢接这茬了
姓沈的可不止御座上那位。
霍洄霄盯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拍拍衣袖,“聂大人既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他往帐外走,到聂小琪跟前顿步,突然笑了,笑得混不吝,“……不过,聂大人既用了我霍家的地方,这……”
霍洄霄未吐露下文,聂小琪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只见他眼神便已心下明了,不禁怔了怔,“……世子爷抬爱,聂某惶恐。”
转而更为轻蔑,却堆出一脸笑,“改日定当设下筵席,为世子爷接风洗尘,届时还望世子爷务必赏个脸!”
“聂大人设宴,霍某却之不恭……一定一定。”霍洄霄这才掀开帐帘出去了。
送走这尊大佛,帐内三人松了口气,里衣皆濡湿了一层。
“霍洄霄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一人道。
都传这位北境王世子爷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那一脚踹的人险些要以为这是讹传,若非他最后竟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另一人突然道:
“聂大人,世子爷那是何意?”
指的是霍洄霄未吐露的下文。
聂小琪一脸冷笑,“霍洄霄进京这一路,多的是各地府官趋炎附势想笼络我们这位世子爷,金银财帛成箱子往帐中抬,世子爷可是尽数笑纳……”
他看着两人,眼中毫不掩饰地轻蔑道:“你说他是何意?”
此刻,两人才是全然放心了……风忽起,吹灭帐中一点灯,大纛猎猎,远处白霜岭狼嗥幽然。
霍洄霄将出了校场大门,便见得一道身影,夜色朦朦之间牵着飞电朝他来,烈马难驯,自是不由他人掌控扬蹄嘶鸣,似要将此人撅蹄子撂开。
此人自是校场总管苟利。
哼笑了声,霍洄霄索性顿步不前,任由着飞电与其僵持。
赵磐也紧跟着霍洄霄到了校场大门,此刻正踌躇不前。
“边防营伍长赵磐?”霍洄霄并不看他,只瞅着飞电即将撂开马缰。
未待接话,他继续道:“……先帝永盛六年齐齐珀斯高原大寒潮,挐羯十部破仙抚关,我阿耶受封北境王率边防营北镇寒州城,距离今已有二十余载。”此刻倒是侧头凝了一眼赵磐,一双浅眸清亮,却深不见底,叫人看不出其所想,
“你跟着我阿耶该有四十载了吧?”
赵磐怔了怔,跛脚撑着半边身子跪地,揖了一揖,“回世子爷,小人十六岁入行伍,今年五十六,满打满算正好四十年!”
“五十六,天伦之年呐……”霍洄霄抬眸遥望白霜岭,眼神又落至他那只跛脚,“腿是打挐羯人伤的?”
赵磐似是忆起了往事,眼有敬重,“是……那时要不是大帅出手相救,小人这条命早就折在红蓼原上了。”
大梁朝有制,伤残不得上战场……那时若非这条伤腿,他便能多杀几个蛮子!
如今老啦!再说那些少年抱负,可谓笑谈。
……却也不愿就此算了,他再揖一揖,“大恩未报,小人怎么敢乐享天伦。”
霍洄霄没接话了。
那头飞电已撂开了掣肘,撒开蹄子将骂骂咧咧的苟利拖出老远。霍洄霄打了个呼哨,顷刻间,飞电已至跟前。
未待堆着满脸谗笑的苟利走近,他已翻身上马,扬开马缰,“今日起,赵磐入编北境狼营,统管北郊校场……”
校场内除开这两人,另有护卫十几人,皆是些不中用的流氓地痞,此刻缩着脑袋,躲在门内窥伺。
霍洄霄一眼扫过,突然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