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不变,俯身含笑,“照卢阁老这意思,是不打算招供了??”
卢襄挪开眼,冷哼一声,“殿帅这话,罪臣听不懂,堂下口供白纸黑字,罪状皆书于?其上,除此之外,我却不知还?有何事要招供!”
“阁老气节,我属实佩服,眼下绪王显然已将你视为?弃子,到此关头阁老却还?不肯供出绪王来……同样是为?人鹰犬,我却是远不如你呐!”霍洄霄似笑非笑,冷冷道,
“只是可惜了?令郎……伊迪哈案一出,仕途尽毁,如今却是连性命也要不保了?。”
卢襄神色骤变,“伊迪哈一案罪责在我,与他何干?殿帅一向与我儿不对付,莫不是想趁此机会?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霍洄霄哼笑了?声,
“阁老也知道,我这差事办不成,圣上怪罪下来,我自是要找个人出出气方才能觉着舒坦,父债子偿,这不天经地义么。公报私仇却也当不起,令郎伙同聂小?琪意图劫狱,已是罪大恶极,何况……”
他顿了?片刻,从地上一堆口供中捡起一封,
“阁老没瞧见呐,这封可是宇文家的二公子亲手交于我的,上书令郎诸多?阴私罪状,证据确凿……圣上将此案交予我全权负责,卢阁老不如猜猜,若我将此封口供公之于?众,令郎这条命保不保得住?”
登时,卢襄面色煞白,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瘫坐在地,隔了?许久,才咬着后槽牙道:
“殿帅想怎样才肯放我儿一条性命?”
霍洄霄大剌剌坐在上首,仰靠着椅背,浅眸眯笑,
“卢阁老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至于?令郎嘛,我自然也能留他一命……”
窗外晨鸟啼鸣,风声骤起,堂中阒静,卢襄垂着头,久久未言。
前狼后虎,霍洄霄是阴险的狼,威逼利诱,而绪王,便是那头凶恶的虎,今日如若招供,难保他不会?记恨,再对卢巍出手。
届时即便保下卢巍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进退维谷,任凭卢襄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霍洄霄耐心耗尽,这刻起身,冷冷道:
“卢阁老既不肯开口,本官便也不再与你浪费时间?,算算时辰,沈七押送姚云江这会?儿也该到大理寺衙门?了?……多?费点功夫罢了?,我相?信姚大人怕是比阁老要拎得清。”
霍洄霄不再与他多?废话,携刀起身,项前鸣镝坠子晃荡,他朝外走去,“把他押下去!”
狱卒左右挟着卢襄起身,霍洄霄已走到门?口。
“我招!”这刻,卢襄终于?咬牙开口。
霍洄霄背对着卢襄,唇角勾笑……窗外夜色散尽,晨钟三响。
*
腊月二十九。
一场薄雪落下,道两边挂起了?红色灯笼,积雪上散落着爆竹皮,整个郢都城蒙着层喜色,有些?年节气氛了?。
然除开各个宫殿前高悬的红色灯笼,这年节气氛却未弥漫到朝堂之上。
二十九日,年前的最后一朝,殿前司指挥使霍洄霄?*? 奉命查清伊迪哈一案,终于?在今日有了?定论,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由霍洄霄总领,呈上证供数十封,皆列罪状十数条,将以?卢襄为?首牵扯伊迪哈案的罪臣剖了?个干净……其间?有一封,出自卢襄亲手。
上书伊迪哈一案幕后主谋是绪王,且其与关外挐羯人合谋以?伊迪哈为?引在大梁国中敛财,意图谋反,此之外,圣上坠马亦是出自绪王手笔……卢襄临死?到头,未敢有半点隐瞒,将这些?年绪王暗地里的罪行全都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一封口供,牵扯出诸多?朝中官员,罪行罄竹难书,触目惊心,满朝哗然。
圣上观之,面色铁青,当堂处置了?一些?官员,又敲打了?一些?跟红顶白者,又命内阁,御史台,大理寺,殿上论罪,势必要在年三十之前将此事总算理清。
此事非同小?可,直到申时,方?才论出了?结果。
卢襄姚云江等?人判庭杖八十,十五之后论罪问斩,其宗族亲眷,庭杖八十,流三千里,至于?绪王身份特殊,则削其官职,禁足府中,待后宗宗清算。
……
“官府公干,百姓回避。”
殿前司人马从天阙大街而来,披坚执锐,路人纷纷避让,很快便将绪王府围得犹如铁桶一般,流水不通。
霍洄霄玄色官服,麒麟补子,策飞电驰来,心中却并不十分安定。
如今东窗事发,卢襄将沈青霁这些?年来暗地里的勾当吐露了?个干净,他不会?半点风声也不曾知晓,然从那日开始,绪王便闭门?不出,好似打定了?主意做这只缩头龟,凭人拿捏。
胡洄霄并不放心绪王,差人连夜盯着,却未见半分异常。
不对。
下意识地,霍洄霄觉着此事蹊跷。
天穹阴沉沉的,黑云压城欲催,雷隐在层云后,秘而不发,风卷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