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商讨国事, 体察民情,从未有半分怨言。
只有在?入寝前望着北境方?向怔忡或是将?世子爷的书信夜夜翻出来重读之时,福元才知圣上只是在?强撑罢了?。
好不容易等?到国中形势安定,世子爷有望回京与陛下团聚之时,老天就跟见不得人鹣鲽情深成眷属似的,偏又出了?这?样的祸事。
北境王殁,世子爷重伤昏迷,圣上郁结于?心,一时间竟呕出了?血来。
现?下虽是醒了?,可若世子爷那边情况不好转,圣上这?头只怕也……福元想将?眼泪憋回去的,可终究是没忍住,他却不敢出声,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只是挽起帐子的空当将?眼泪擦了?,没叫人发现?。
沈弱流眼神?茫然,神?色灰败,任着福元扶着坐起来,像是个不会说话,没有一点生气的瓷人。
“既苏醒,圣上便已无大碍,只需将?我的方?子每日吃着,好生将?养,半月便可康复……只是,腹中龙子已及八月,圣上切莫忧思过虑为好。”
谢空流又诊了?一回脉,方?才嘱咐着退出殿外去了?。
沈弱流仍旧没有开口说话,福元端了?提前煎好的安胎药上来他也不肯接……就那么木然失力地?坐着。
殿内一时阒静,只闻殿外雨声哗啦,护花铃音入耳凄凉。
徐攸知他是为霍洄霄伤心过度,心底微叹,开口打破寂静:
“北境事发突然,幸而神?医老先生恰好云游至北境,臣已飞书一封请他前往寒州为小王爷医伤,想必王爷他定能渡此难关……臣知圣上与小王爷鹣鲽情深,为此心急,但臣斗胆,即便是为了?腹中与小王爷的血脉,也恳请圣上保重龙体!”
徐攸此番并不再称呼霍洄霄为“世子爷”,而是“小王爷”。
一是为点醒圣上,北境失首,现?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二是为提醒圣上,老北境王一殁,霍洄霄必定伤痛欲绝,挐羯人能出此阴险计策,不怕其另有后谋……三大营的那些副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怕只怕,霍洄霄自?此一蹶不振。
终于?,沈弱流眸子转动了?一下,透窗遥望北境的方?向……那双眼,布满血丝,单薄的身子亦是摇摇欲坠。
“朕是皇帝,朕知道……”他咬着牙关,攥紧了?身上的被褥,骨节发白,“朕怎会不知!”
徐攸跪下了?,以目视地?。
殿外隐雷轰隆,大雨如瀑,晨钟三响隔着雨声传来,提醒着整个郢都,天明将?至。
沈弱流再次开口,嗓音沙哑,
“北境之事绝不可泄露分毫,请徐师傅替朕拟密函一封,令沈七亲送南十?二州,命萧渚河前往北境坐镇,待霍洄霄苏醒,以防挐羯人趁危卷土重来……”
他顿了?顿,紧咬着下唇,直至口腔里泛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才松开,嗓音失去了?所有力气,
“若……若霍洄霄醒不来,便令、便令萧渚河替三大营帅印。”
徐攸怔了?一刻,拱礼起身,“是,臣遵旨,圣上好生将?息。”
胜春带着徐攸退出殿外去拟密函,殿内登时静了?下来。
沈弱流靠着软枕,面如死灰,唇上血迹斑斑,手心也被掐出了?血痕,他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亦或是□□的疼痛抵不过心中的哀恸……福元立在?旁侧,瞧在?眼中,疼在?心里,可他亦不能替了?此番折磨,竟连劝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福元喉头发苦,又端了半温的安胎药过来,“圣上……”
“放下罢。”沈弱流打断他,讷讷道。
福元不敢说什?么了?,将?药碗轻轻搁在?床侧小几上,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屏风外候着。
曲终人散,雨声如旧,满殿冷寂。
冷意渗透进了?骨子里,沈弱流披头散发,拥着锦衾,拥着尚未出世受尽磨难的阿萨夜,浑身的威压镇定退尽了?,只剩下一副单薄的少年枯骨强撑着。
双手死死握住鸣镝坠子……
“鸣镝所向,我心归处。”
“鸣镝所向,他心归处……”他将?脸埋进膝头,浑身颤抖,讷讷自?语,恍如梦呓,
“霍洄霄,我的霍洄霄……”
霍洄霄,你?怎么能……你?怎么敢食言!
……
时至五月初二,云收雨霁,只是天穹黑云任旧堆得阴沉沉的,见不得半分金乌踪影。
裹挟着水汽的冷风吹得檐下风灯打旋儿晃悠。
福元与胜春侯在?福宁殿外,望着殿内灯火通明,两厢对望,皆是满面愁绪。
三更天了?,圣上仍不肯歇下。
福元面色焦急,来回踱步打转,“张都知,这?可怎么是好,太医日日来请两回平安脉,谢先生的方?子也吃了?一剂下去,都道是圣上痊愈了?,可……”
他说不下去了?,长?叹了?一气。
北境事发这?些天,圣上好似真将?徐阁老的话听进心里去了?,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