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阵惊惧的马鸣声,栖在树梢枝头的众鸟瞬间振翅而飞,惊得翅膀上的羽毛坠落地上,和着尘土与地上的落叶一道扬了起来。
岁檀被惊醒,待马车停稳,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忙出声问:“怎么了?”
她眼前空旷一片,方才驾车的车夫竟不见了身影,只余那匹惊叫的马儿莫名倒在地上。
岁檀正欲下车查看,却忽然眼前一黑,被人用黑布袋子蒙住了脑袋。紧接着,她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缚住,旋即整个身体被人扛在肩上尔后被放在了一处硬邦邦的座塌上。
好在扛她的那人动作不算粗暴,算得上是情绪稳定地把她放在那座塌上,没叫她觉出什么磕碰疼痛。
岁檀后知后觉:所以她这是......被绑架了?
不是,谁啊?她得罪谁了?山贼?
动作这么温柔?不应该一出场先问问身上有没有钱财,速速交出来之类的话吗?或者说干脆一点的,直接把她从后脑勺一棒子敲晕。
如今这个情形,跟她认知里头出入有点大。因此从她的直觉来看,这伙人应该不是什么山贼劫匪。
她想了又想,把这几个月来见过的人在脑海中盘算了又盘算,脑海中赫然出现了张乳母那张颧骨高耸的脸。
难不成这些人是张乳母找来的?不是吧,张乳母下这么大血本?这么恨她?
若是张乳母的话,她觉着现下境况虽不好,却也可以商量商量。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她向前倾倾身子:“车外的好汉或者好大姐,你们的雇主给了你们多少银两,我可以给你们双倍。”
见没人应她,她又补充,“你们也看到了,方才我坐的那辆马车气派不已。我能坐得起这样好的马车,便能拿得出足够的银子。你们不若将我放了,对那雇主就说事已办妥了,我回去就说是我自个儿逃出来的,如此你们便能得两份的银钱,岂不是划算得很?”
岁檀说完,耳边仍只有马蹄疾驰声,方才她那番话便好似石头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枯井中,听不见丝毫响声。
她却不甘心,张乳母绑架她能送她去哪?要么烟花柳巷要么深山老林。
“要不这样,你们说个数,我肯定凑齐给你们啊!”
只听得帘外一声鞭马之声,她明显察觉出马车驰行得更快了。
不为金钱所动是吧……
“你们识相点,知道我兄长是谁么?我兄长可是京兆府的岑捕快,他若发现你们绑了我,定不会饶了你们的。届时你们也别想好好做这绑人的生意了。”
下面当贼的,最怕抓他们的不是么?
搬出来江王什么的大官,名声太大了不好用,反倒叫人觉着虚假。可若是搬出来直接管辖他们的,没准更能起到震慑作用。
“她话怎么这么多?要不咱们把她敲晕了吧。”帘外一道男声响起。
“欸,主子说了,那样容易把人敲傻了,那咱们就白绑她了。”另一男声回道。
最先出声的男声“嗯”了一声,便又听得他将帘子掀起的声音。
岁檀脑袋上套着的黑布袋倏地被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人取下。黑衣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布一把塞进了岁檀口中。
未等岁檀反应过来,这男人又将原先蒙着她头的黑布袋子给她原原本本套了回去。
苍天啊,绑个人绑得这么有职业道德么?
何处
岁檀索性也不挣扎了,将身子向后一靠,沉吟起来。
她今日虽仍在左臂上绑了匕首,可现下手脚被缚住,五窍也被堵了两窍,要想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前提下悄悄将它从袖中拿出并成功割断绑绳、跳车逃生对她而言仿佛难如登天。
为今之计,便是等他们将她带去目的地后再伺机逃走了。
他们绑她无非就是杀了或卖了。听他们口中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单纯要杀了她了事,那便就是想卖了她之类的。是以他们总会有给她松绑的时候。
岁檀暗自决定,就先顺从他们就是了。对方至少有两个男人,而她这副身体如今虽不说多么羸弱,却终究比不上他们的力气,便只能伺机而动了。
马车渐渐速度放缓,街边小贩叫卖声、幼童喧闹声等闹市声响悉数传入了岁檀的耳中。
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了胭脂娘子同邻摊大婶说话的声音。
许家在都城东南方向,与慈幼局分属一东一西,她从慈幼局出发去许家按理说是不必经过这条长街的。
长街最西边是慈幼局的方向,最东边便是都城中心了,听着声音来看,这马车似乎便是向着都城中央的方向去的。
都城中央什么最多?除了达官贵人,便就是他们常去的秦楼楚馆了。
挨千刀的张乳母,该不会真要将她卖进青楼吧!
岁檀耳边的喧嚣声又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马蹄都不敢重踏半分的极致宁静。
她身下的马车缓缓停稳了,帘外的人下马而去,似乎在跟人小声交谈着。
岁檀正侧着耳朵想竭力将他们的谈话声听清楚,须臾间,帘外有人打起帘子,又将她一把扛了起来。
岁檀被那人扛在肩上走了两步,紧接着便被放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木制容器中叫她平躺下去。有人从外盖上了一条长盖板,岁檀身下的容器再次被人推动起来,似乎是在一架小推车上?
容器外的声音分外宁静,她忍不住用脚踢了踢那盖板,但却无人理睬。
她觉着在这容器中被推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久到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她忍不住要将眼皮阖上,她的眼前却忽然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