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巧了,这术士逃脱之时,行色鬼祟,正巧被本王的人偶然抓获。
“那术士却以为是许贵妃的人将他擒获,求饶过程中颠三倒四地将这始末交代了个大概,本王这才将其中的种种串在了一起。”
岁檀听到这里,想到当初小缸子那颗血淋淋的脑袋,胃中不由地又是一阵翻涌。
她声音颤抖:“那殿下可将那术士带到天子面前,揭发贵妃的伪善?”
江王摇头。
“那术士太过狡猾,竟故技重施,再度从王府逃了出去。本王没了人证,即使知道了始末,说与皇兄面前,皇兄只怕会觉得是本王在恶意构陷。
“你可知先前朝上御史谏皇兄贵妃宫中奢侈太过,皇兄便将他发配到了苦寒之地。便是先前三皇弟多看了贵妃一眼,便被皇兄叱责对贵妃不敬。本王……”
他又补充,“你放心,本王一直在寻那术士,相信不久,便会再将他寻回来。”
像样
岁檀却忽问道:“殿下,你说陛下他知道么?”
江王问:“知道什么?”
岁檀:“知道大皇子其实不会讲话,知道许贵妃为此杀害了许多人。”
当今天子与许贵妃同床共枕多年,又对许贵妃分外宠爱。岁檀不信宠爱得叫江王都颇为忌惮的许贵妃所做的这些事,天子会丝毫不曾察觉。
都说爱屋及乌,那身为最受天子宠爱的妃子的皇子的大皇子究竟是何模样,岁檀不信作为父皇的天子会不知晓。
这几年中,为了医治大皇子所谓的呆症,许贵妃必定暗地里寻了不少人入宫为皇子诊治。
可是后宫之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身为对整个王朝拥有绝对掌控话语权的皇帝,他不可能对此分毫不知。
难道只因许贵妃将大皇子与其余皇子分隔开,单独抚养在长生殿内;
只因许贵妃对所有伺候大皇子的人全都亲自挑选;
专为皇家诊治且最受皇家信赖的太医署内也只许鲁太医一人诊治。
就能够瞒得过人皆八百个心眼子的后宫众人了么?
单论许贵妃口中的那位淑妃,她位在许贵妃之下且又不如许贵妃受宠,却能招致许贵妃对其母子的嫉妒,岁檀也不相信她会从未发觉。
若这位淑妃以及其他后宫中人全都有所察觉,难道不会为了权势地位去御前揭穿许贵妃的伪善么。
是以,岁檀心中隐隐觉着,也许天子本人早就知晓了自己爱妃暗中所做的这些事,因此哪怕后宫其他人再如何揭穿许贵妃的罪孽,他也全都采取了姑息的态度。
江王侧目看她,对她忽提出的看法有些意外。
“你的想法,本王也曾想过。本王之所以不同皇兄直接言明,亦有如此的考量。”
岁檀闻言看向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江王道:“皇兄未登基之前,曾有一名正妃,然正妃却因难产,连同其腹中之子一并亡故。彼时许贵妃与贤妃均为侧妃,家室相仿且都尚未诞下子嗣。因此皇兄那时虽更属意许贵妃,却也一直未能名正言顺地将许贵妃扶为正妃。
“直至皇兄登基之后,才传出了贵妃、淑妃先后有孕的消息。本王猜测,皇兄原本是想待贵妃之子再大些,再名正言顺地扶立许贵妃。”
岁檀问:“许贵妃先那位贤妃有孕,不就已经有了正经的名头了么?”
江王道:“在王府之时,许贵妃与贤妃同尊。可皇兄为帝之后,后宫之中家室贵于她们二人的却不胜枚举。便拿如今二皇子生母淑妃来说,是太后的亲侄女,更被太后看重。皇兄又重孝道,如何能不顾全太后的意思。”
岁檀道:“所以陛下怜爱许贵妃,想等许贵妃之子真正秀于林时,堂堂正正册立许贵妃?”
江王道:“兴许吧。”
倘若真如这般,岁檀不禁有些害怕就算找到了那名术士,当今天子不忍处置许贵妃,反将“构陷”许贵妃的她与江王一并处置了。
江王虽同样身份贵重,可自古天家的兄弟,哪怕圣明如同唐太宗,对待兄弟不也说杀就杀?
岁檀觉得,若江王不是什么天潢贵胄,当今天子的手足同胞,没准天子可能会为了表演一番明君仁德,对他宽大处理。
可自古帝王的亲兄弟,往往杀起来更顺手。
她忽又问:“许贵妃......曾经救过陛下的命吗?”
她好奇如今的天子究竟能够为了许贵妃做到何种地步。
像朱见深同万贞儿一般?还是唐明皇同杨贵妃一般?
江王道:“这倒是没听说过。”
岁檀不禁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事情应该还没那么糟糕。
忽听得帘子外传来“吁”地一声,紧接着,春和在外喊道:“殿下,到了。”
江王率先探出身子,缓步下车。而后伸出手臂温柔地将岁檀接了下去。
岁檀看着眼前不过见过两回的江王府,一时有些愣神。
周遭漆黑一片,皎洁的月色将“江王府”这三个字映得朦胧,难道这里以后就是她要长久居住的地方了么?
从慈幼局到江王府,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脚程,怎么好似隔了万丈高山一样?
“王妃,随本王回府吧。”
江王向岁檀伸出手掌,宛若月神使者。
待岁檀跟着江王进了王府,身后的侍从尽数退去后,她才又对身侧的江王说:“殿下,今日多谢您。我虽白白占了您正妃的名分,可您放心,日后您若是碰上了自己钟意的,我也绝对不会赖着这个名头,只要您说一声,我保准不碍您与未来王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