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松开怀中爱妃,问:“淑妃的意思是叫老二去?”
未等淑妃答话,便听皇帝怀中的许贵妃娇嗔道:“江王是江王妃的夫君,对自家王妃定有爱怜之心。
“倘若此事果真是江王妃及其身边人所为,江王未免会不忍心。
“何况,叫江王来查江王妃这事,说出去不单单妾觉着会有徇私之嫌,怕是底下的奴才们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皇帝问:“那绵绵觉着谁合适?”
许贵妃道:“哪里是妾觉得,陛下难道忘了自个儿兄弟里,就有位正儿八经在衙门里断人黑白的。”
皇帝恍然大悟:“可不是,朕怎么将五弟给忘了。他是京兆府牧,又是咱们自家人,处理起来这事儿正合适。”
皇帝正要唤人,淑妃忙说:“陛下且慢。”
皇帝问:“可是不妥吗爱妃?”
淑妃走近了些,小声说:“陛下难道忘了雍王之母先前同母后的关系?”
剩下的话淑妃没再说。
皇帝想的却不是母后同许太妃多么势同水火,而是许太妃那张嘴,实在是……太大。
有多少事儿全都抖搂得阖宫皆知。
倘或雍王查出了真相,就算雍王不肖其母般长舌,却也难保其母自个儿将事问了看了再传将出去,丢了皇家颜面体统。
淑妃见皇帝听进心里去了,才缓缓继续说。
“卫王殿下是陛下的同胞手足,内心里定是一心向着陛下的。且卫王又不似京中寻常少年一般喜好长街打马,为人寡居少言,陛下何不一试?”
卫王同江王那是什么关系,淑妃这话跟摆明着说就叫江王去查又有什么分别。
许贵妃正要开言阻止,皇帝却已是下定决心了。
“来人,去把六郎唤进宫来,就说母后与朕想他了。”
“是。”宫人应声碎步离去。
皇帝才又宽慰怀中的爱妃:“好了绵绵,六弟知道分寸,你莫急。”
许贵妃强压着气同皇帝继续装着柔弱。心中暗忖,卫王又如何,证据摆上来,容不得他们不理。
淑妃适时走到岁檀身边,将她扶起。
“江王妃便先随本宫回熏风殿吧,本宫同这事没什么干系厉害,你也不必怕旁人强逼了你。”
岁檀跟着淑妃去了熏风殿。
方才在那含象殿上她近乎全程心惊肉跳,哪怕现下淑妃温和地端了杯茶与她,她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淑妃拉着她的手一块坐到榻上去,柔声宽慰。
“坛妹妹,你也别惧怕,大虞是讲法度的,你若未做过的事,是不会有人强逼了你承认去的。”
岁檀喝下淑妃递来的那杯茶,压了压惊,才细细看向了坐在自己身侧的这女子。
淑妃的五官均很小巧,是现代所说的淡颜系美人,薄施粉黛便叫人觉得美得亲和,宛若清纯的仙娥。
论模样,她看起来比许贵妃是要年幼些,然她眉宇间却自有不同于这副皮相的稳重气度。
从殿上皇帝对淑妃的听从程度来看,想必她定是一位极为智慧的女子。
只是岁檀不知,淑妃这样聪慧之人,为何愿意当众开口与许贵妃对着干。
如果说单纯就想跟许贵妃唱反调,岁檀是不信的。
淑妃注意到岁檀对自己的打量,笑道:“你若有疑问,问就是了。”
岁檀捏着手中的玉盏,问:“娘娘为何信我?”
淑妃道:“本宫自觉看人出不了错,先前你与江王请安时,遥遥见过你一面,你看起来不是歹毒长相。”
岁檀忽然忍不住笑了,先前她看许贵妃还觉得她很是温柔呢。
长相这东西,是天赐予的,人心真正的好坏哪能透过表象看出来。
淑妃道:“你的眼神很赤诚。”
岁檀对上淑妃的眸子,也不纠结这事了。
“许贵妃在殿上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应该还做了旁的准备,您叫我查出真相前一直待在这儿,岂不是束手待擒么?”
淑妃道:“本宫若不将你喊到本宫身边,你以为许贵妃会准你出宫么?”
这还真是。
就算不能将她押到天牢里,那许贵妃也可借着由头将她带到延嘉殿去,届时编出个她畏罪自尽的名头。
以皇帝对许贵妃的宠爱,估摸这事也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
许贵妃之所以等到今天,没有找什么人暗杀她,不过只是借这个名头好顺着大义将她除了去。
今日若非淑妃赶到,恐怕在许贵妃的声声泣泪下,皇帝也就半推半就地赐她白绫了吧。
说起来,她虽名义上成了江王妃,可是说到底除了江王对她的庇护,她孤立无援。
她在这个朝代没有父母兄长,只有慈幼局内认识的一群同样与她一般无父无母的孤儿,再就是几位无权无势的乳母,以及沈隽。
她若真想觅得自由,便必须拔掉了许贵妃这根刺不可。
否则没准那日这根刺就突然出现在她的枕间或身下,直直将她刺穿。
忽听到淑妃又说:“本宫看到许贵妃带你入宫来时就遣人去寻了江王,这会儿了他该是到了。怎么一直没听见什么消息。”
岁檀听后也想,她叫初桃与晴夏去请大夫时,也一并叫她们去找江王了,为何江王至今都没来?
许府
江王一大早便去了公廨。
中途有人来禀,说是京兆府下属的几个县衙的账目出了问题。
而这几个县的县令又向来与雍王走得近,旁人不敢擅专,因此便特地问过同是亲王的比部郎中——江王的意见。
是以,当江王府的小厮听了岁檀的吩咐,前去公廨寻江王时,并未寻到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