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
岁檀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女子随行的侍女将她与冬吉带着去了一个更小些的房间,给她们打了水又送来了新的衣裳。
侍女临走前,岁檀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侍女便说这里是漠北的将军府,方才的女子是他们岑将军才过门的夫人。
刚刚跟着岑九来时,她便觉着和亲车队停歇的官驿与这儿距离并不远。
如果明日跟着和亲的官员发现她跟冬吉跑了,那这位岑夫人肯定会联想到她跟冬吉并不是什么潜逃的侍女,而是本该送去颇黎的平嘉公主。
因此岁檀不敢耽搁,便又求着这侍女带她去见那位岑夫人。
好在那位夫人心善,见苦留岁檀不住,便叫人给她取了些银子与胡饼让她与冬吉漏夜出了府。
边城夜晚的街上寂寥无比,似乎都能隐约听着远方随风吹来的狼叫。
只是她与冬吉虽然出来了,可单凭四条腿真的能走回都城去么?
她与冬吉身上没有路引户籍,哪家客栈夜里又能收留她们。
但在这里多留一刻都是极大的危险,她只能咬牙带着冬吉向城外走。
路上总能碰到回都城的商队吧?
出去总比留下的希望更大一些。
她带着冬吉在沙漠里走了好久好久,远处的月亮落下又升起了至少三回。
当她觉得双脚就要痛得断掉后,她终于在那一望无际的沙砾中看到了人与骆驼的影子。
是回程的商队!
她兴奋地与冬吉向着那商队跑去,口中呼喊着“等一等”,脚上忽然感觉不到了钻心的疼痛。
好在这商队的领队人很好说话,在听说她们是回都城寻亲的孤女后,觉着她们可怜,便一同将她们带在了车上。
等岁檀挨着商队的大嫂一块坐在车板上后,才得以揉捏起了自己的脚。
她脚上的布鞋的鞋面已然破了洞,几个脚趾上磨出的水泡也都已经走破而流着脓。再去看冬吉的脚,也是如此。
一侧坐着的大嫂看着不忍,忙从箱中翻找出了药膏,亲自帮她们涂上。
大嫂低头帮岁檀上药的间隙,岁檀突然觉得鼻头很是酸涩,眼中忍不住流出了泪来。
大嫂感觉到她的颤抖,将她揽在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好了好了,等你们平安到了都城,一切都好起来啦。”
车队晃晃悠悠又走了五日,面前仍旧是荒漠一片,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到了都城就好起来了,是此时岁檀心中唯一坚持的信念。
第六日的时候,岁檀朦胧间好像听见前面有金戈激烈碰撞的声音。
领队的大叔拿出从西洋淘来的千里镜向前面看去。
千里镜的画面中,身披铠甲的两伙外邦人正激烈地交战。
眼看着其中一伙人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正要向着商队所在的方向退来,领队大叔暗叫“不好”,慌忙将骆驼掉转方向,焦急地挥动起长鞭让骆驼快些折返。
可是骆驼的步伐哪里比得过千里奔驰的骏马。
近乎是眨眼的功夫。
岁檀还没来得及搞清这是什么状况,便看到乌泱泱的一片人马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骑兵?
好在这些骑兵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般,略过他们便继续向后逃窜。
可是接下来紧随而来的穿着不同甲胄的另一群骑兵,却齐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她这是不幸来到了古代打仗的第一现场了吗?
骑兵中的将军勒令商队众人下车徒步,又命人将他们的双手双脚用长长的麻绳捆束起来,拿着马鞭催促他们跟着去到了一片穹庐林立的地方。
岁檀记得,游牧民族大多逐水草而居,想必这里应该是这些人所属国家的王帐所在?
她隐约记得,如今大虞虽然与颇黎国缔结了合约。
可在颇黎的内部,仍有几个分散动荡的小国一直没有归附。
刚刚商队的大叔已经将通商的过所拿出给那将军看,可那将军非但不放行,甚至将那过所撕毁,又将他们捆束起来。
因此,他们应当不是颇黎的人,而是尚未归附于颇黎与大虞中任一个的小国。
可被他们掳来,在言语不通的情况下,又该怎么逃回去呢?
阿伊
据商队的大叔说,绑架他们的这批人应当是雾维汗国的部下。
雾维汗国是由几十年前叛逃于颇黎的几支部族建立的。
至于刚刚逃窜的那些铁骑应该便是归附于颇黎的小部族。
这些年,雾维东征西讨,零零散散收服了原本归附或独立于颇黎的许多部族,隐隐有取代颇黎的势头。
此前,颇黎与大虞时有纷争,并无称和之意。
如今,颇黎为巩固自己在草原的政权,便渐渐与大虞交好,更是提出了和亲永缔两国邦交的想法。
为的便是拉拢大虞,以防雾维狼子野心,率先联手大虞攻灭其国。
既然是叛离颇黎的政权,自然便不认大虞与颇黎所认可分发的过所了。
“那他们绑了咱们是要做什么?”
岁檀觉得,如果雾维的这些人要想杀了他们,早在沙漠中遇到他们时便会原地将他们屠戮。
雾维人不杀他们,想必是有别的用处。
商队大叔摸了摸胡子,面色沉重。
“货物财宝也抢了,估摸着是叫做他们的奴隶吧。”
说话间,一名身穿橙蓝色直筒长袍,腰系缀满宝石的皮革带的高鼻深目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他命人将商队大叔从牢笼中拖出匍匐在他脚下。
语气不咸不淡,说的是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