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宾楼在雒阳内城,乃是雒阳城中规格最高的酒楼,只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才有资格在这里享用美食。
不曾想,王昊第一次来到帝都雒阳,便能有如此礼遇,不得不承认,袁隗、杨赐等人也算是给足了王昊面子。
当然!
王昊不会真的以为,是自己多有面子,这其中自然是有王允在内的,如果没有并州王氏这层身份,或许他们对自己的手段,会更暴戾一点,远不会在乎所谓的世家颜面。
那种东西只是在他们这样的圈层才会有,至于对圈外的人,压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好。
“子霄,到了。”
来到一处五层高的酒楼前,王景长出了口气:“这里便是鸿宾楼。”
王昊抬眸望向酒楼,虽不及后世的高楼大夏壮观,但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现象级的存在,在整个雒阳,都堪称一绝。
“哇—”
许褚俩眼珠子闪烁精芒,嘴巴都惊成了“o”型:“这里便是鸿宾楼?一、二、三、四,居然足足有五层,好生厉害。”
即便是程昱本人,也不由地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前些年,我也曾来过一次雒阳,但也只是远远见过此楼,并未真正到过里面。”
“以前便感觉很震撼,今日近距离观瞧,更是令人大开眼界,雒阳不愧是大汉的都城,远非我等地方小城可比。”
只有王昊面色极其的淡定,讪笑一声,随意附和道:“木石结构的建筑,能在这个年代做到五层,的确已经不错了。”
王景只道王昊是在刻意保持淡定,倒也没有深究,摆手言道:“走吧,咱们赶紧上去吧,杨公、袁公应该已经在等候了。”
“好。”
王昊简单回应一声,旋即迈步进入酒楼。
一行人径直上楼,直奔顶层。
方才踏上顶层的楼梯,露出个脑袋,便见数个高冠博带的老者端坐,似是在闲聊,他们各个锦衣华服,侍从随行,排场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王景急匆匆上前,躬身行礼通禀后,方才带着王昊等人上前:“末将王昊,见过杨公、袁公,以及诸位叔伯。”
端坐在正中的男子,应该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身形干瘦,发丝雪白,但面色却极为红润,跟在座众人相比,精神状态竟是不输分毫。
袁隗虽然是四世三公,但在杨赐在的年代里,他压根就不是对手,因此这主位上的老者,王昊即便用脚趾头想,亦知是弘农杨家的杨公。
而在其身旁站着的男人,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乌发束顶,襟袖微扬,相貌与杨赐至少有七分相似,必是其子杨彪。
至于左侧下首的主位上,年纪只怕没有花甲,亦过半百,两鬓斑白,面有皱纹,眉目舒展许多,见着王昊便刻意露出平和的微笑。
王昊虽不敢确定此人是谁,但十之七八是袁隗,至于其旁边站着的年轻人,估摸着与杨彪的角色类似,乃是袁家的暂定继承人袁基。
尼玛!
这场面的确比较大,世家豪族中最强悍的两支全部出面了。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王昊本人,也不由地有些受宠若惊。
此刻,上首主位的杨赐暗松口气,试探性问:“怎么样,子霄受伤了吗?”
王昊揖了一揖,轻声道:“没有,幸亏援兵来得及时。”
杨赐捻须道:“阉宦比我等预想的要狡猾,竟然会分两拨刺杀子霄,幸好消息送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是一旁的袁隗,也忍不住开口称赞:“子霄小友不愧是沙场宿将,居然可以撑得住阉宦刺客的强攻。”
“是啊。”
又有身旁年轻人跟着附和一声:“赵忠手下的死士可是花大价钱培养的,你能在其手上坚持这般时间,想来武艺必定不俗。”
“但愿这一次,王越可以抓住活口,撬开他们的嘴,这样便有真凭实据,治赵忠的罪,也不枉子霄担惊受怕一场。”
王景长出了口气,略显尴尬道:“我这位族弟当真是有大将之风,面对二次袭杀,临危不惧,表现得极其淡定。”
“但是我......”
话锋一转,王景叹口气,摇了摇头:“害怕得要死,这颗心到现在还噗通噗通的,当真是丢死人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随父亲参军历练一番。”
“哈哈哈!”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王景此子的这番自嘲,一下子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随后,他便亲自为王昊介绍来者,杨赐、袁隗、杨彪、袁基全都预判正确,至于其他人,有些王昊听过,有些则全然没有印象。
不过......
毫无疑问。
他们全都是当朝高官,可以参与议政之人。
简单寒暄过后,杨赐便率先进入正题,捻须言道:“阉宦祸国殃民,其罪难容,我等志士仁人,自当团结起来,与之相抗,才能真正匡扶汉室。”
“当今天下经黄巾暴动,风雨飘摇,汉室百姓再禁不起片刻的动荡,否则必然会动摇我汉室国本,涂炭生灵。”
“子霄啊!”
杨赐柔和的目光落在王昊身上:“相对于我们这些高居庙堂,指点江山之人,你才是真正经历过黄巾暴动,见过战争后疮痍天下之人。”
“在陛下那里,你同样是最有发言权的,或许你的一句话,顶得上我等十句、百句,因此老朽恳请子霄小友,务必要助我等一臂之力,打击阉宦,匡扶汉室。”
又有袁隗点了点头,附和道:“杨公言之有理,阉宦荼毒天下,致使民不聊生,归根到底,此次黄巾暴动便是他们为祸天下而引起的。”
“子师已经收集了很多证据,其中有张让、赵忠等一大批阉宦为祸地方政务,横征暴敛的实证,但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我等需要一个契机来对阉宦发起进攻。”
“而你!”
袁隗声音洪亮,铿锵言道:“便是最好的契机。”
王昊吐口气,倒也没有丝毫废话:“不知袁公、杨公需要在下如何配合?”
杨赐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听说太一显圣至少需要七天时间,对吗?”
王昊点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样的。”
杨赐暗松口气:“我们已经给各地的刺史写了亲笔信,让他们将阉宦势力的罪证,以及当前的黄巾余孽状况,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雒阳。”
“七天时间。”
杨赐肯定地点点头:“倒是足够了,至于子霄你,需要尽可能了解这些情况,然后通过你来传递给陛下。”
“当今天下,还远远不到能安定之时,各地需要士人为官,继续与黄巾抗争,方才能逐渐消灭黄巾,真正安定天下。”
王昊沉思片刻:“仅此而已?”
杨赐淡笑:“我等倒是希望能借此机会,扳倒阉宦,但这对你而言,太过艰难,也太过凶险,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呼—
王昊暗松口气。
弘农杨赐倒还讲些道理,更明白皇帝性情,若是交给袁隗主政,估摸着非把自己这杆枪的价值,全部榨干不可。
王昊闻听此言,态度缓和了不少:“杨公放心便是,昊必竭尽全力,助士人一臂之力。”
杨赐大喜,一揖还了半礼:“子霄若能如此,真乃百姓之福,大汉之福也。”
王昊拱手抱拳:“昊不过绵薄之力,真正能拯救大汉者,乃是在座诸位。”
“哈哈。”
杨赐笑了笑,露出欣赏之色:“子霄小友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又有功勋在身,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面对杨赐的称赞,王昊依旧神色如常,云淡风轻:“哪里!昊何德何能,岂能承受得起杨公如此谬赞。”
哒!哒!哒!
正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轻快且疾促的脚步声。
杨赐等人抬眸望去。
但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赶来,面上带着微笑:“主人,王越得手了,生擒刺客七人,现已移交雒阳东部尉。”
“好。”
杨赐捻须点头,旋即扭头瞥向身旁:“郭廷尉,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能否撬开这些刺客的嘴,是拿下中常侍赵忠的关键。”
“放心吧。”
下方郭昀揖了一揖,极其肯定地道:“只要刺客进入我廷尉府,保证撬开他们的嘴,子霄可是陛下召回京城的,赵忠敢对子霄下手,其中隐情必可引起陛下好奇。”
“杨公、袁公!”
言至于此,郭昀起身离席,欠身拱手:“事不宜迟,下官立刻动身,亲自审问这些刺客,旦有消息,会立刻通报消息。”
杨赐点点头:“好,郭廷尉自去。”
袁隗颔首点头:“郭廷尉切记小心,人证、物证必须要有。”
“放心。”
郭昀拍着胸脯保证道:“下官明白。”
旋即。
躬身离开大殿。
王昊面上虽然镇定,但见此一幕,心中依旧骇然不已。
这一次,士人与阉宦之间的斗争果然够狠,双方见招拆招,便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誘饵。
够狠!
够绝!
够毒辣!
如果当真被他们撬开了刺客的嘴,供出幕后主使赵忠,再加上如今自己的身份,肯定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而在这个时候,士人们提前准备的各项罪证,便可成为扳倒赵忠的一柄利剑,即便其中混杂一些污蔑,也势必会让皇帝陛下相信。
当然!
赵忠手下的刺客全都是死士,通常是宁死不会叛变的存在,廷尉手段即便再多,能否撬开刺客的嘴,犹未可知。
接下来,众人继续商讨阉宦可能采取的措施,以及王昊应该如何回答皇帝的问题,以及规避阉宦的坑,这些全都是他们在日常与阉宦斗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得不承认。
士人对于这一次的机会,极其重视,否则也不会两个大佬同时出面,结合自己的情况,亲自对王昊展开培训。
约莫一个时辰后,暮云四合,余晖散尽,窗外夜色渐浓。
杨赐扭头瞥了眼天色,长出口气:“今日便到这里吧,子霄啊,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这些天便让史阿跟着你,他可是剑圣王越的徒弟。”
王昊揖了一揖:“史兄的功夫的确厉害,昊佩服之至,有他在,昊可高枕无忧了。”
杨赐淡笑:“景儿。”
王景横出一步:“在。”
“子霄便交给你了,替老朽照顾好他。”
“杨公放心,交给景儿即可。”
“既如此......”
杨赐缓缓起身,摆了摆手:“大家便散了吧,期间旦有情况,可直接来我杨府,亦或者是袁府,寻找袁公帮忙。”
众人齐齐拱手:“喏。”
待众人离开以后,王景长出了口气,扭头瞥向王昊:“子霄,我发现你当真有大将之才,面对杨公、袁公,居然丝毫不怯场,令人佩服啊。”
王昊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杨公平易近人,袁公也非高高在上,他们又不吃人,我凭什么要怯场?”
“倒是你......”
王昊上下打量着王景:“总是端着,不累吗?”
王景摆了摆手:“当然累啊,其实我都不愿意上来,还不如跟仲康、仲德在下面,家父说我没什么出息,看来果真如此,尤其跟子霄你比,我这二十余年,当真是白活了。”
“唉—”
长叹口气,王景备受打击。
王昊只是笑笑,随即岔开话题:“走吧,今天太累了,回去以后,可得好好沐浴一番,洗尽这一身的晦气。”
“走走!”
王景大手一挥,迈步便走:“实不相瞒,我也很累,尤其第二次伏击时,都快吓死我了,看来我也得随军历练一番。”
“子霄。”
言至于此,王景扭头瞥了眼王昊:“以后你再出去打仗,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好让我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历练一番。”
“好啊。”
王昊求之不得,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怕只怕兄长嫌弃我这里庙小,不愿意过来,否则我必摆酒设宴,扫榻欢迎。”
“这可是你说得哦,不许诳我。”
“王某素来一诺千金。”
“行!既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