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郭昀,简直愚蠢至极!”
刘宏气得张嘴便骂,怒火直接窜到了天灵盖里。
“陛下息怒。”
中常侍张让急忙烹好茶水,双手奉上:“这件事原本便有难度,郭廷尉自然需要时间处理,虽然左昌倒卖军资的事情证据确凿,但搜出来的钱财却少了许多,明显有人分赃。”
“这可是件细致的活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被查出来,而且左昌也非常清楚,这件事一旦被调查清楚,他的命也就到头了,因此势必打死不说,守口如瓶。”
“陛下......”
张让面上浮出一抹淡笑:“臣以为,您还是多少给郭昀一点时间。”
刘宏闻言,心头的怒气稍减了三分,偏头望向张让:“让父,连朕都看得出来,他们审左昌是冲着你们来的,你现在居然还在为郭昀说好话?”
张让只是笑了笑,脸上没有半分怒色:“陛下,臣问心无愧,自然不害怕他们调查,这些士人怨恨我等良久,总喜欢捕风捉影,污蔑我等,臣也想瞧瞧,这次他们要如何下手。”
刘宏自然是相信张让的:“让父放心,如果他们的证据中有伪证,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张让赶忙揖了一揖:“臣多谢陛下的信任。”
摆了摆手,示意张让不必多礼,刘宏长出口气:“但左昌倒卖军资这件事,朕绝不能轻易放过,若是当真查出些事情,朕同样不会姑息。”
言外之意,如果你真牵扯其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父子之情,劳资是不会认的。
张让明显感受到刘宏口中的森冷气息,自从黄巾起义以来,阉宦在皇帝面前的信任,的确被削弱了不少,即便是自己,也难以真正获取皇帝陛下的信任。
这对张让而言,是一件极其不利的消息。
要知道,宦官的生存之道,便是要依赖皇权,越是能得皇帝陛下的信任,权势必将越稳,反之,祸患必然降临。
当然,即便面对皇帝陛下的警告,张让面上依旧保持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陛下秉公执法,臣自然无话可说,但臣问心无愧,亦对陛下此举,求之不得。”
“嗯。”
刘宏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朕相信让父,绝对不会与左昌同流合污,让朕失望。”
张让揖了一揖:“陛下放心。”
呼—
刘宏长出口气,缓缓起身:“走吧,回椒房殿,朕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
张让立刻搀扶起刘宏:“诺。”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南宫,直奔北宫而去。
正当他们即将到椒房殿时,一个身穿鹅黄裙的少女忽然出现:
“父皇。”
“莹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宏满面堆笑,招手示意刘莹上前。
刘宏虽然当了数十年的皇帝,但有且仅有三个孩子。
其一,便是眼前这位鹅黄裙的少女,唤作刘莹,乃是万年公主。
“自然是在等父皇啊。”
刘莹脚步轻盈,直接扑到了刘宏怀里。
“朕的乖女儿呦。”
刘宏摸着女儿的脑袋,瞬间化作个慈父:“在这里等父皇,可是有何事情吗?”
刘莹点了点头,扭头瞥向小环:“小环,把馒头拿过来。”
小环拎着个食盒上前:“公主。”
刘莹接过食盒,从中取出馒头,递给皇帝:“父皇,这是雒阳城中新出一种的朝食,入口柔软,还有一丝丝甘甜,非常好吃,莹儿特意为父皇准备的。”
刘宏也算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从未见过这种松松软软的馒头,不由好奇:“这朝食的名字还挺奇怪,居然叫做馒头,感觉像是拿面做成的,它当真会有一丝丝甜味?”
“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尝尝。”
刘莹报之以期盼的目光。
“好,朕尝尝。”
刘宏咬了一口馒头,入口的确比较柔软,吃着比麦饼的口感强多了。
他缓缓点着头,对此颇为满意,反复咀嚼了两三口,果然在舌根处感受到一丝丝甘甜的味道:“这馒头吃起来果真有一丝甜意,莫非是拿糖水制成的?”
“应该不是。”
刘莹峨眉浅蹙,轻声言道:“这样馒头,一枚大钱可以买两个,若是拿糖水制造,售价肯定不止这些,所以女儿猜测,他们一定采用了别的办法。”
“还有这馒头的做法,居然可以如此柔软,女儿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面食,比宫里的食监做的好吃太多了,尤其趁热吃,比现在还要软乎。”
不知不觉中,刘宏居然吃完了一整个馒头,笑着道:“这馒头的确不错,但女儿的孝心更令朕满意,你若是喜欢,就找人把配方买下来,然后让食监给你做着吃,如何?”
“这样倒是不错。”
“不过......”
话锋一转,刘莹淡然言道:“据说雒阳城中的摊主,也不知道配方,真正做出馒头的主儿,是把馒头卖给摊主,然后让摊主再卖给雒阳城中的百姓。”
“哦?”
刘宏面上浮出一抹淡笑,素来喜欢商道的他,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绝妙:“没想到这个人野心还挺大的,居然想要以这种方式,迅速壮大自己。”
“厉害!”
即便是皇帝刘宏,也不由地为之感慨。
历史上会做生意的皇帝不少,但像刘宏一样到了痴迷的程度,还真是不错。
皇宫里各种模拟经营的小游戏,皇帝算是玩了个遍,甚至连官爵都不放过,也拿来在西苑买卖。
虽说卖官鬻爵不是他发明的,但能把这件事玩到极致,甚至祸国殃民的程度,刘宏绝对是独一份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宏才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馒头事件背后的人,野心到底有多么大。
雒阳足足有百万人口,如果能有一半的人吃他的馒头,一个人每天只吃一个馒头,那便是五十万个馒头,折合下来便是二十五万枚大钱,即便抛开成本,能有三成的利润,也有七万五千枚大钱。
日收七万五千枚大钱!
啧啧!
即便是皇帝刘宏,也不由地羡慕起来。
虽然比不过卖官鬻爵赚得多,但官职毕竟是有限的,而且卖官鬻爵的严重后果,自己还得承担,可馒头毕竟只是个吃食,价钱也不贵,这笔生意可以延绵不绝,简直就是一座金矿啊。
中常侍张让读懂了刘宏的心思,试探性问道:“陛下,臣要不要打探打探这种馒头?”
刘宏毕竟是皇帝,自然不能干与民争利的事情,因此便摆了摆手:“罢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配方便会泄露,这种生意是长久不了的,雒阳城的摊主也不会甘愿成为此人的附庸。”
商贾全都是逐利的,这一点刘宏非常清楚,既然这种馒头能赚钱,肯定会想方设法搞定配方,甚至已经有人在研制配方,这种模式固然好,可一旦配方没了,核心竞争力也就没了。
张让揖了一揖:“诺。”
只不过......
他表面上答应得很好,但背地里依旧会做好准备,以便皇帝随时询问。
没有人比张让更懂刘宏的猎奇心理,只要民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走吧。”
刘宏摆了摆手:“回椒房殿。”
张让一揖:“诺!”
*****
回到虎啸山庄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赵俨再次兴冲冲地迎上来,笑着道:“主公,今天又有二十多家摊主过来签订了售卖契约,截至目前,咱们已经跟五十多个摊主,签订了契约。”
“还不错。”
王昊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大的兴奋,因为这些全都在预料之中。
他走到一旁的沙盘旁,上面是雒阳城的模型,包括外城、内城,甚至还有桥梁、街亭等等,非常详细。
“主公,目前在雒阳外城的各个坊市,已经全都有了咱们的售卖点。”
“保守估计......”
赵俨略一沉吟,当即给出答案:“咱们每日的收入在十万钱以上,即便抛开制作馒头的成本,约莫有四万钱的纯利润,足够咱们全部官兵的日常消耗了。”
王昊笑了笑,瞥了眼赵俨:“这回不担心活不下去了?”
赵俨飞快摇头:“当然!只要配方没有泄露,咱们靠它活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王昊则是一脸淡定地道:“别急,这仅仅只是温饱而已,咱们要在两年时间内,积累足够的资金,等以后离开雒阳,去地方赴任时,便没有那么艰难了。”
“格局要放开一点。”
王昊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赵俨:“这点小钱,不至于的,你怎么也是颍川赵家出身,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赵俨淡然一笑,搔了搔脑袋,轻声道:“属下虽然是颍川赵家出身,但此前除了四书五经外,少有涉及,如今跟着主公,的确是学到了不少知识。”
“主公放心。”
赵俨当即保证道:“属下一定会把格局放开,不会被这些蝇头小利,迷失了心智。”
王昊嗯的一声点点头:“等馒头市场饱和以后,估摸着雒阳城至少会有一半人吃咱们的馒头,根据我的测算,咱们的利润空间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每日的纯利便有过十万钱!”
“然后咱们在此基础上,再推出不同馅料的包子,利润又可以增加一笔,等到那个时候,怕是钱多到你数不过来,所以这心态一定要放平,格局一定要打开,才能干大事。”
赵俨深吸口气,揖了一揖:“受教了。”
“哦对了。”
王昊试探性问道:“山上可有消息?”
赵俨摇摇头:“还没有,弟兄们很累,信心有些受挫。”
王昊长出口气:“弟兄们在山上辛苦,切记每日都要有肉吃,别怕花钱,这全都是投资。”
赵俨颔首:“主公放心,属下记住了,另外猪仔也按照主公的要求发下去了,三个月后回收,主公放心便是。”
王昊点了点头:“嗯,很好。”
“报—!”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王昊抬眸望去。
但见,陈三急匆匆闯入殿中:“主公,王景来了。”
王昊哦的一声,起身走出前殿:“走,且随我去迎迎。”
“不必了。”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景已然进入了庄园,举步走来,满面堆笑:“子霄,今日过来,是跟你道别的,我要回太原一趟。”
王昊惊喜,皱了皱眉:“这么说,叔父已经同意了?”
王景点了点头:“嗯,同意了,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你的选择,他不会干涉,但该干的事情,他一定要干。”
额......
王昊吐口气,这话中明显带着一股子怨气:“幸亏我没登门拜访,否则当真要被叔父骂了。”
王景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别理他,他就那么脾气,我与大哥、三弟,甚至还有小妹,他哪个没有骂过?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现在更懒得理会。”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子光心态挺不错的。”
王景笑了笑:“嗯,有这么一位爹,心态不好,估摸着命都不长。”
王昊点点头,深表赞同:“那不知子光你,准备何时启程?”
王景轻声道:“事不宜迟,今日便会动身,我此来是想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比如令尊那里?”
王昊略一思忖,虽然双方之间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父子:“帮我去看看,报个平安吧,至于别的,暂时也没什么。”
王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昊:“你现在可是景林亭侯了,真正的光宗耀祖,报个平安,未免也太简单了吧?要我说呀,怎么不得祭个族,风光一下。”
“你放心。”
不等王昊开口,王景便言道:“这件事不必你来操心,交给我便是,保证办的风风光光,让你祖上有面儿。”
王昊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子光,你千万别搞什么祭祖,还是要低调一些,何况你做这些事情,肯定会耽误行程,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你小子......”
王景摇了摇头,略感失望:“可真是没劲儿,明明已经是景林亭侯了,咱们王氏第一个侯爵,如此殊荣,却还要低调,子霄,你真的一点不像年轻人,老成的让人感到可怕。”
“哪里。”
王昊只能呵呵了。
两世为人,这点定力都没有,能行?
全都像你一样吗,二十多岁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成天唧唧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