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眨眼间。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王昊身披貂绒大氅,端坐在战马上,遥望着官厅方向,高达数十丈,已经储存了一半水量的水库,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冬季施工可能会有隐忧,但现在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驸马放心。”
贺昭面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当即欠身拱手道:“咱们在入冬之前,便将最难的基础部分解决,而入冬以后所需的工程材料,也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况且,有驸马您的全力支持,数百个火盆在工地上不分昼夜的燃烧,以保持温度,咱们的工程肯定不会有问题,您放心便是,别说只是这些小河,便是南方的大江大河,也未必能把它冲垮。”
听到贺昭的保证,王昊露出满意的笑意:“贺工既如此说,昊心中大定,三大水库能够提前完工,尔等功不可没啊!”
贺昭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哪里,若非驸马您全力支持,三大水库不可能如此顺利,实不相瞒,贺某为朝廷修建的陂塘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与朝廷官员合作颇多,但却没有一人能与驸马您相提并论。”
“他们大都不下工程,只是在议政殿听听工程进度,缺人就征徭役,缺钱就问朝廷要钱,工程中的技术难题,便来寻找我等都水使者帮忙,总之这项工程,似乎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协调而已。”
“可驸马您呢?”
这半年以来,王昊的一举一动,尽皆被贺昭收入眼底,因此愈加佩服:“亲自解决粮食问题,努力配合解决人力,以及施工中的难题,甚至还能提出合理化的建议。”
“佩服啊!”
贺昭欠身拱手,眼神中写满了敬畏:“下官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与您的合作,是某从业三十年来,当都水使者二十年来,最顺心顺利的一次,如果有机会,下官还愿意跟驸马合作。”
“哦?当真?”
王昊淡然一笑,半开玩笑地道。
“当然。”
贺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千真万确,贺某若是有半句胡言,甘愿天打五雷轰。”
王昊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里还真有一项工程,需要你们都水使者的帮忙。”
“啊?”
贺昭顿时一个愣怔,唇角在这一刹那,至少抽动了数百下,差点没把肌肉抽肿了:“驸马,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等需要返回朝廷,向陛下复命。”
“陛下那里交给我。”
王昊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你们安心在蓟县呆着,当初设计的蓟运河还记得吧?准备直接修建沟渠,引入大海,以保证一方百姓平安。”
“蓟运河?”
贺昭还真对此有些印象:“可是泛洪区的那条?”
蓟运河,古称庚水、泃水,位于滦河以西,潮白河以东。
该运河上游山区是华北的多雨区,河水径流量较丰富;下游为平原,河段如九曲回肠,上、下游落差大。
每到雨季,上游各河在山区奔腾咆啸,水流湍急;进入下游,地势平坦,坡降锐减,河道宽浅,加之入海口受海潮顶托,河水宣泄困难。
因此,该河在历史上常常决堤泛滥为患,修建蓟运河后,水患方才基本消除。
这绝对是个巨大的工程,上游要有水库配合,下游还要修建泄洪河道,以人工开挖的沟渠,将各大河水连接成网,工程量绝对不比三大水库少。
王昊点点头:“没错,趁现在只是开春,还是枯水期,正好可以修建,而且还有零星的一些小水库,也需要您来指导,还有各地的水井,开挖深度可能会比较深,没您的指导,如何完成?”
贺昭顿时有种日了仙人板板的感觉,这恁娘的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怎么,贺工不愿意解救幽州百姓?宁愿看着他们承受洪水之灾吗?”
“我......”
贺昭只能呵呵了。
王昊这句话,直接是把他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烤啊。
如果自己要离开幽州,岂不就是见死不救?
这哪里是选择题?
分明就是单选题!
“贺工啊。”
王昊长舒口气,立刻握住了贺昭的手,柔声细语道:“幽州贫寒,好不容易有了脱贫的机会,他们不能没有你,我王昊也离不开你,你就行行好,当可怜可怜幽州百姓,再呆上半年。”
“只要半年!”
王昊当即保证道:“把蓟运河修好,幽州的水网打通,你若真要走,我王昊决不拦你。”
贺昭听得是面皮发麻,尴尬地道:“可是驸马,要把幽州水网打通,半年时间,根本完不成的,您的规划实在太大。”
王昊立刻反问:“那得需要多久啊?”
贺昭吐口气:“即便人力足够,没有一年半,甚至两年时间,根本完不成。”
“好。”
王昊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那就呆上两年,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完,咱们一起回雒阳,我王昊亲自为你请功。”
贺昭闻言,脸都绿了:“驸马,您这......下官实在是......”
王昊才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抓到的工程建设人才,岂能轻易放走:“行了,咱们就这样说定了,至于陛下那里,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肯定没问题。”
“仲康!”
“在。”
“护送贺工回蓟县,咱们好好研究一下。”
“喏。”
许褚内心狂喜,大手一挥,恭敬地道:“贺工,您这边请吧?末将亲自护送!”
贺昭尴尬地脸都歪了,摇头叹息道:“驸马,您别这样,我答应还不行吗?许将军可是您的护卫,小人承受不起。”
王昊仰天哈哈一声,拍了拍贺昭的肩膀:“贺工,你现在是幽州百姓的希望,可比我重要多了,让仲康保护你,也是应该的,你绝对承受得起。”
“走吧。”
王昊大手一挥,朗声道:“咱们回蓟县,好生商议一下,我跟你说,这事儿我盘算了整整一个冬天,有好些想法想跟你聊聊,这次咱们边喝边聊。”
“呃......”
贺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驸马,您是不是原本就不打算让我们走?”
王昊顿时一愣:“啊?贺工休要玩笑,我王昊是那样的人吗?是你自己说愿意合作的,呵呵。”
贺昭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若不是因为王昊势大,而且还是当朝驸马,他真恨不得一拳砸到对方脸上,先把肚子里的火撒了再说。
“三大水库修建完毕,尔等功不可没,我专门抽出一部分钱,权当是尔等的奖金,保证比你们的俸禄多。”
“.......”
这是要拿钱收买我的意思?
“你们放心跟着我王昊干,绝对亏待不了你们,若是想家,我派人把尔等家眷,全部接过来,如何?”
“不必不必!”
“......”
*****
司隶,雒阳。
巍峨皇宫。
嘉德殿。
刘宏手持奏疏,眼珠子上下一翻滚,不由惊诧:“哦?仅仅用了数月时间,便修好了三大水库?子霄这孩子的确有些出乎朕的意料,厉害啊。”
“是啊。”
尚书卢植欠身拱手:“最为关键的是,驸马没有征一个徭役,全都是收编了的叛军在干活,由于三万人一起施工,这才得以提前完成三大水库的工程。”
“驸马在奏疏中,希望陛下可以宽恕这三万人的叛逆之罪,给予他们作为士卒最基本的权益,权当是给他们的恩赏,这样有利于幽州的稳定。”
汉朝的叛军即便能够归降朝廷,也仅仅只是可以活命而已,他们大都不能继续再当兵,而是会被分发往旁处做一些卖力气的苦工,比如冶铁坊做卒徒。
卒:是指服役的兵卒;
徒:是指犯罪而罚工充罪之人。
王昊收编的汉家叛军,便与冶铁坊的卒徒,便是一个类型。
如果没有皇帝的赦免,那么他们永远只能为朝廷干活致死,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
贡禹在汉元帝即位之初,曾上书说,当时铁官所使用的卒徒达到了十余万人,可见规模之大。
而在汉成帝阳朔三年六月,颍川郡阳城铁官徒举行武装起义,参加这次起义的,就有铁官徒申屠圣等一百八十余人。
他们为何要起义?
还不是活不下去,生活没有希望吗?
此刻的叛军士卒沦为水库徒,与其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王昊的人道主义救了他们,让他们可以体面的干活,而不是被皮鞭伺候,苟延残喘,至死方休。
刘宏闻听此言,也很欣赏王昊的仁义之心,加之目前的幽州的确需要大量的奴役,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好,驸马的请求,朕准了。”
“陛下英明。”
“看来......”
刘宏捏着颌下一缕胡须,饶有兴致地道:“子霄这孩子在政务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他既然想让幽州彻底脱贫致富,成为不输于内陆的州,朕理当给他一次机会。”
卢植深吸口气,同样感慨万千:“是啊,驸马的政务能力的确出众,尤其发行的幽州债券,的确是一个新奇的思路,相当于花未来的钱,办现在的事。”
“只要幽州的河道、水网体系可以搭建好,庄稼的灌溉便能够满足,如此一来,亩产必定可以提高,税赋自然就上来了,届时再把借的粮食还完,可谓是一举两得。”
擅长商道的刘宏缓缓点头,不由开口称赞:“子霄这个办法的确比较好,其实各地官府同样可以采纳,只要利率控制好,不要盲目借钱、借粮,可以保证足额归还,想要创出业绩,岂不易如反掌?”
“没错。”
卢植颔首点头:“凡有志建功立业者,必定会考虑这个办法,但如果过分借款,却不能按时归还,必然导致官府失信于民,严重者极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你考虑的,也有一定道理。”
刘宏长出了口气,轻声言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子霄一样能干,他能把虎啸山庄经营好,便已经证明了他的政务能力,但是别人,未必有他的能耐。”
卢植揖了一揖:“陛下英明。”
“好了。”
刘宏大手一挥:“你且退下吧。”
卢植颔首:“喏。”
旋即。
躬身退出了大殿。
卢植前脚刚走,一个身影便从屏风后转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贤婿如此,夫复何求。”
刘宏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君郎,你说得没错,子霄在幽州掌握军政大权,才能干出一番业绩,刺史仅仅只有监管权,难以调动人力、物力、财力,想要干出政绩,难于登天。”
刘焉颔首:“陛下,可是想把驸马提拔成幽州牧?”
刘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焉:“你觉得呢?”
刘焉欠身拱手:“陛下英明,驸马能文能武,若能掌握大权,不仅可以保卫幽州,甚至可能杀入塞外,建卫霍之功,为朝廷开疆拓土。”
“你呀......”
刘宏摆了摆手,笑嘻嘻打断道:“朕可不指望子霄能杀入塞外,他只要能守好幽州,把幽州变得富强起来,永绝边塞危机,朕便心满意足了。”
“现在朕唯一担心的......”
一念至此,刘宏皱了皱眉,声音略微拖长道:“别人都能在朝中有质子,可子霄他却什么都没有。”
刘焉岂能不明白刘宏的心思,当即劝谏道:“陛下,此事易耳。”
“哦?”
刘宏不由一愣:“君郎可有计策?”
刘焉轻声道:“陛下可以把公主送到幽州,小两口在一起,怀个孩子,岂不是易如反掌?只要公主有孕在身,您立刻以幽州不太平唯有,将其召回雒阳,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嘶—!
刘宏恍然大悟,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君郎此言,甚合朕意,若是莹儿能有个孩子,他在雒阳也不至于整日以泪洗面,思念子霄。”
“嗯。”
刘宏不住点头称赞:“此计大妙,着实大妙,哈哈哈。”
刘焉欠身拱手:“如此一来,陛下也能享受天伦之乐,当上祖父了。”
刘宏笑笑:“没错,就这么办,提拔幽州牧的诏书,便让莹儿一起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