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旷野,一望无垠。
中部鲜卑某邑落。
阿莫浑正负手立在悬着羊皮地图的木架前,皱眉沉思:“魁头派人出使幽州,却没能互市成功,其在王庭的声望必然会大跌,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时正是我等的机会,可以借此机会,扶持骞曼亲政,否则咱们日后的日子,只能被魁头摆布,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咱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转过身来。
阿莫浑柔和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他们尽皆是与自己亲近的各邑落大人,在中部鲜卑中,占据了近一半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阿莫浑才有信心与魁头正面硬刚,想要一举扭转乾坤,令整个中部鲜卑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言而言之,他是要取魁头而代之。
下方慕容拓肯定地点点头:“阿莫浑大人言之有理,魁头此人素来穷兵黩武,野心勃勃,若是中部鲜卑为其掌控,咱们只怕是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
“骞曼大人年纪尚小,不懂事,但咱们全都是中部鲜卑大人,能够看清楚魁头此人的野心,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对咱们逐个下手,找理由消灭干净。”
“因此,咱们必须要团结起来,才能免于灾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慕容拓愿意听从阿莫浑大人的号令,一起对抗魁头的暴政。”
紧跟着,便有莫护淳闪身出来,拱手抱拳道:“我莫护淳同样愿意听从阿莫浑大人的号令。”
“我柯忻愿意听从阿莫浑大人的号令。”
“愿意听从阿莫浑大人的号令。”
“......”
一时间,在场的各邑落鲜卑大人,纷纷表示愿意听从阿莫浑的号令。
阿莫浑捏着颌下一部短髯,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只有大家团结起来,咱们才能共抗魁头的暴行。”
“报—!”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阿莫浑抬眸望去。
但见,有士卒急匆匆闯入大帐,拱手抱拳道:“大人,魁头派人送来信笺,邀您一起赴宴。”
阿莫浑皱了皱眉,不自禁为之诧异:“哦?魁头竟然要邀请我赴宴?信笺呢,呈上来。”
“在这里。”
士卒立刻把信笺双手奉上:“还请大人过目。”
阿莫浑接过信笺,拆开上面系着的锦绳,展开浏览:“嘶—!魁头这厮忽然邀请我去赴宴,到底为何?”
士卒立刻补充道:“大人,根据可靠情报,魁头派出了很多信使,应该赶往了中部各个邑落,想来不单单是邀请您一人,还有其余邑落的大人。”
嘶—!
闻听此言,阿莫浑更是为之诧异,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邀请各个邑落的大人?这岂不是要将咱们一网打尽吗?魁头此獠怕是坐不住了,他终于想对咱们动手了。”
慕容拓皱了皱眉,试探性问:“大人,您的意思是,魁头此贼的宴会没安好心?想要在宴会上对咱们动手?”
阿莫浑摇摇头,长出口气:“目前暂且不知,不过咱们却不得不防,毕竟魁头出使幽州,互市失败,声望大跌,现在对他而言,实际上极其被动。”
“如果我是魁头......”
略一停顿,阿莫浑皱眉言道:“一定会想办法扭转败局,毕竟一旦失信,会令很多支持他的邑落大人,转而支持我们,这是魁头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所以,现在着急的是他魁头,而不是我们,他肯定会想办法扭转目前的局势,既如此,现在的酒宴便很可疑了,最为重要的是,他邀请了许多中部鲜卑的大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
言至于此,阿莫浑柔和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大人:“你们尽皆会是他的座上宾,而如果大家全都去参加了此次宴会,若是被其动手斩杀,亦或者要挟为人质,那么邑落又当如何?”
慕容拓缓缓点头,眸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诧异:“没错,阿莫浑大人说得有理,此次咱们的聚会乃是私下里聚会,魁头不知详情,他若是知道咱们聚会,必定更会着急动手。”
阿莫浑轻声道:“现在的魁头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战,要么以另外一种方式,逼迫我等臣服,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掌控王庭,掌控骞曼大人。”
“阿莫浑大人。”
慕容拓拱手抱拳,试探性询问道:“既如此,咱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全都不参加?如果是这样,只怕魁头会以王庭的名义,宣布咱们不遵号令,对咱们出兵,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阿莫浑自然清楚这一点,他长出了口气,轻声道:“所以咱们要去,但却不能全去,只派一部分人前去探个究竟,看看魁头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慕容拓毫不犹豫地道。
“不可。”
阿莫浑则是立刻拒绝,朗声言道:“你与莫护淳是除我之外,最大的邑落大人,若是你们都跟着一起去了,那么魁头一定会对我等下手。”
“这次酒宴,我亲自去,你们不去,静候消息即可,要时刻做好与魁头火拼的准备,如果我出事儿了,兵马便由慕容拓率领,为我报仇即可。”
慕容拓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可,您千万不能亲涉险地。”
莫护淳赶忙拱手抱拳:“没错,您绝对不可以亲涉险地。”
慕容拓补充道:“酒宴让莫护淳与我一起出席,您率领兵马,静候消息即可。”
阿莫浑缓缓摇头,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我已经老了,贱命一条,不适合引兵征战,酒宴倒是适合我,这里是考验人心的地方,我年长些,比你们看得通透,还是我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不等慕容拓开口,便被阿莫浑直接打断:“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就按照我说的办,酒宴由我带人一起去,你们各自找借口拖延,静观魁头的反应。”
“这......”
慕容拓瞥了眼身旁的莫护淳,无奈点头应承道:“既如此,那便依阿莫浑大人所言,由莫护淳与我率领兵马,静候您的消息。”
“嗯。”
阿莫浑缓缓点头,长出口气:“既如此,今夜之后,尔等便速速返回自家邑落,做好一切准备。”
众人纷纷拱手:“遵命。”
*****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眨眼间。
夏去秋来。
幽州大地上的百姓,纷纷扛着镰刀在农田中辛苦的劳作,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捆又一捆的麦秆扛在肩上,始终不觉得有一丁点累。
不单单是幽州的百姓,甚至还有幽州的各大士族,同样兴奋不已,毕竟朝廷的灌溉系统,不仅仅惠及了平民,甚至也惠及了他们的农田。
“报—!”
“捷报—!”
“主公,捷报—!”
正在殿中商议军政的王昊,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传报声。
他扭头望去。
智囊荀谌、程昱、魏攸等人,急匆匆从殿外赶来,脸上遮掩不住的兴奋,彷佛比过年还要高兴。
王昊自然清楚他们近期在忙什么,大致也猜到了结果,因此脸上没有太多的惊喜,反而是云淡风轻,深感乃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可是粮食丰收了?”
不等众人开口,便被王昊摆手打断,直接询问道。
“嗯。”
荀谌最是兴奋,极其肯定地点点头:“丰收了,而且是大获丰收,根据我等近日的走访与统计,咱们的平均亩产达到了一石半,是往年的一倍有余。”
还记得王昊初为幽州牧时,经过众人仔细地核对幽州历年来的案牍,平均亩产竟然只有七斗左右,水田也不过只有一石半而已,真正的旱田甚至还不足七斗,部分田亩更是颗粒无收。
然而......
仅仅只是一年而已,王昊修建了三大水库,蓟运河,将整个幽州的灌溉系统,重新整理了一遍,在今年躲避了洪灾,更令幽州亩产足足翻了一倍。
这意味着王昊已经可以宣布,幽州百姓正式摆脱了“贫瘠”的帽子,开始向着能解决温饱的方向不断前行,只要继续努力改善,让幽州变成膏腴美地,指日可待。
“亩产一石半?”
可惜,这样的成绩在王昊的眼里,依旧有些拿不出手,因为他的雄心远不止于此。
“主公,您该不会对此不满意吧?”
荀谌整个人都懵了,一脸不敢置信地询问道。
“是啊主公,亩产一石半已经是很了不得成果了。”
程昱立刻跟着言道:“即便是冀州、兖州这样的内陆州郡,平均亩产也只是一石半而已,但他们的土地很多都是平原,而且河道纵横,灌溉很足。”
“可幽州不同,它根基浅薄,而且多洪涝灾害,此前的亩产不过七斗而已,在咱们辛苦一年的努力下,才逐渐有了今日的成绩,当真是殊为不易。”
魏攸对此最有感触,欠身拱手道:“主公或许不知,属下每年都会见老百姓饿死在街头,数千亩耕田被洪水破坏,而后又经历大旱,庄稼死伤过半。”
“可是今年,自从咱们有了三大水库,还有蓟运河,及灌溉系统,不仅抵抗了洪灾,甚至缓解了干旱,老百姓没有受灾,整日都是笑呵呵的。”
“您可以去街上瞧瞧,老百姓干活特别起劲儿,有些人还不到秋天,就把家搬到庄稼地里了,我问他们怎么不回家,他们却说,耕田便是自己的家,有了粮食,明年才能过上好日子。”
“主公!”
言至于此,魏攸已然是眼眶红润:“属下在幽州做官十余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是您拯救了幽州,拯救了不知多少的幽州百姓啊!”
“哎呦行了,别肉麻,赶紧起来。”
王昊急忙摆手示意魏攸等人起身,声音缓缓地道:“亩产一石半,对于幽州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想要彻底摘掉幽州贫瘠之地的帽子,咱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咱们不仅仅要让幽州百姓不再挨饿受穷,而且还要让幽州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亩产一石半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咱们的目标应该更伟大些。”
荀谌则是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主公莫非还有提高亩产的办法?”
至少,在荀谌的潜意识里,解决了灌溉问题,便已经是极限了。
对于幽州而言,亩产一石半就已经达到天花板了。
如果幽州的亩产可以更高,那岂不证明,其余州郡的亩产,同样可以提高吗?
自家主公是要打破自己固有认知的节奏啊!
“自然有。”
王昊极其肯定地点点头。
“啊?”
荀谌顿时一愣:“主公的意思,亩产可以突破一石半?”
王昊颔首,云淡风轻地道:“没错,亩产不仅可以突破一石半,甚至过两石、三石,也是有可能的。”
嘶—!
这一次,不单单是荀谌,便是程昱、魏攸等人,也不由地愣住了。
他们瞪着眼,不可思议地凝视着王昊,脸上写满了大写加粗式的疑惑。
“主公此言当真?”
虽然,荀谌知道王昊从来不会撒谎,但这样的言论,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在撒谎,由不得荀谌不再次确认。
“当然。”
王昊极其肯定地点点头。
旋即。
他起身走到一旁地木架前,从中取出一沓资料:“这上面是关于农家肥的资料,以及焚烧秸秆的施肥的资料,你们拿去仔细研究,各自派田曹掾吏将其琢磨透彻,明年开荒播种之前,就要全部准备到位。”
众人欠身拱手,铿锵回应:“喏。”
“哦对了。”
王昊皱了皱眉,轻声道:“田畴、牟化等人,现在是何职务?”
荀谌一揖:“他们尽皆是县令,不过从今年的政绩表现来看,田畴、卢毓的表现非常好,可以破格提拔,在郡里任职,多多学习。”
王昊深吸口气,极其郑重地道:“咱们的用人原则,便是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只要是有能力的,可以破格提拔,我现在是幽州牧,不必理会此前的那些规则。”
荀谌欠身拱手:“喏。”
“再者。”
王昊招呼一声:“既然已经丰收了,咱们的幽州债券也应该兑现了,尔等抓紧时间收田赋,把该兑换的,全部兑换,同时继续准备一批幽州债券,此次利率百分之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