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万马奔腾,蹄音如雨。
宛如洪流般汹涌而来的鲜卑突骑队伍中,一杆迎风招展的大纛旗下,扶罗韩遥望着前方碉堡一般的汉军大阵,内部的战斗已然是如火如荼,不由心中大喜。
此前的他还在担心自家兄长没能撼动汉军,最终可能会导致全军落败,但现在来看,汉军的战斗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弱上许多,否则岂能如此轻易,便被杀到了阵中。
虽然,目前的汉军外表尚且能保持稳定,但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陷入到内外夹击的险境中,届时等待汉军的或许只有一条路:
死路!
扶罗韩难掩内心的激动,不自禁仰天狂笑一声:“哈哈!弟兄们,我军已经杀入汉军军阵,汉军要不了多久,便会分崩离析,随我强攻汉军,踏平王昊!”
身旁众将士齐声呼喊:“遵命。”
传令兵更是激动不已,纷纷操起号角,鼓起腮帮子,奋力地吹响号角。
呜!呜!呜!
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混杂在战马的马蹄声与嘶鸣中,激荡在空寂的原野上方,迅速传遍全军每一个士卒耳中。
众将士听到号角声,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挥舞着手中马刀,换上了引以为傲的长弓、箭矢,时刻准备着,要对前方的汉军堡垒,发起最为强烈的进攻。
此刻。
汉军军阵正中。
将台上的皇甫郦始终保持镇定,他一边指挥军队围剿魁头,一边指挥其余方向的兵马,准备迎接另一支鲜卑突骑,发起的致命性进攻。
他的双眸炯炯有神,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军队,望向原野上方的那一道恐怖的烟尘洪流,内心不停地判断双方的距离,手中已然握紧了绣着弓箭的青色令旗。
近一点!
又近一点!
更近一点!
......
就是现在!
皇甫郦眼神骤亮,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舞动令旗,传达将令。
气势磅礴的战鼓声紧跟着响起,隶属于青色令旗方向的各级将校,立刻狂热的应旗回应。
随即!
嗖!嗖!嗖!
漫天的箭矢好似流星一般,破空而发,带着尖锐的啸声,跃向湛蓝的天空,在越过最高点后,瞬间化作滂沱的流星雨,直朝着呼啸而来的鲜卑突骑,毫无半点花哨地罩了上去。
一心想着冲破汉军列阵的死士,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以迅雷般的速度,不要命似的冲向军阵,可他们方才踏入五十步的区域,立刻便被隐藏在草丛中的铁蒺藜中伤,集体马失前蹄,摔落在汉军阵前。
希吁吁—!
悲惨至极的马鸣声接二连三,宛如惊雷般平地乍起。
摔倒在地的战马,在强悍的冲击力下,向前滑出数丈远,足足翻滚了两、三圈,方才止住颓势,后方随之杀来的骑兵,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纷纷猛夹马腹,向前狂飙。
但是......
密集的箭矢+铁蒺藜的组合,杀伤力实在是太过强悍,即便他们奋勇向前冲杀,依旧没能逃脱阎王爷的制裁,纷纷躺倒在汉军的军阵面前,没一人能够冲到盾牌前。
不过,因为有了魁头杀入汉军军阵的前例,这样的死伤丝毫没有吓到扶罗韩,他依旧在不停地指挥战斗,命令鲜卑突骑朝汉军军阵发起强攻!
“给我冲!破开汉军的军阵,杀进去,策应大人。”
“给我放箭,压制汉军的箭矢袭杀。”
“冲啊!破开军阵者,赏五匹马,十只羊,二十个汉女!”
“给我冲啊,踏平汉军军阵,诛杀王昊!”
“......”
彷佛仅仅只是一刹,青色军阵处的战火便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喊杀之声震天响起,如此进攻的气势,简直要比魁头的第一波进攻,还要强悍一倍不止。
青色列阵处的汉军按部就班的阻击鲜卑突骑,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好似中途没有停顿过,不停地收割着鲜卑突骑廉价的性命,宛如路旁任人践踏的小草。
在鲜卑突骑不计生死,前赴后继的迅猛进攻之下,没一会儿,便有鲜卑突骑冲到了汉军的列阵面前,一支又一支的精铁长枪,好似怒放的烟花般,将鲜卑突骑连人带马,纷纷刺倒在地。
号角急鸣,战鼓通通!
汉军大阵在鲜卑突骑的强势猛攻之下,依旧稳如泰山一般,各级将校大吼着奋力刺杀,有鲜卑勇士冲上来前来,尚未突破军阵,便被丛枪刺翻在地。
双方纠缠在一起,刀枪剑戟金戈相击,重击之下甚至迸出火花,每分每秒都有无数鲜卑突骑在沙场中殒命,两军的士卒在血潭里疯狂的挥舞兵刃,在战场上搏杀争命!
“怎么回事?”
扶罗韩看得是心惊肉跳。
足足进攻了一刻钟左右,汉军的军阵愣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点突破的迹象都没有。
要知道,自己麾下的死士几乎已经全部战死,既然最强悍的冲锋都没能撕破汉军的列阵,那么自家兄长魁头的兵马,是如何杀到汉军的军阵中的。
“该死!”
扶罗韩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既然魁头能杀进去,那么自己没有理由不行。
于是乎,扶罗韩只能咬着牙,继续铿锵下令:
“弟兄们,给我冲,务必要撕开个口子。”
“魁头大人既然能够闯进去,那么咱们同样可以。”
“冲破汉军军阵者,赏十匹马,五十只羊,三十个汉女!”
“弟兄们,一起上!”
“杀—!”
震天彻地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激荡在空寂的原野上空。
扶罗韩的进攻,如同即将熄灭的业火忽然获得充足的氧气般,轰得一声,又是窜天的大火。
但可惜......
汉军的前排铁盾兵,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后方的丛枪、箭雨进攻,极有章法,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乱,更没有半点破绽可寻。
扶罗韩不可能知道,魁头之所以能杀进汉军的列阵,那是因为汉军故意放水,给他们制造的假象,否则单凭魁头的实力,压根不可能破了汉军的列阵。
军阵中。
魁头回首望向汉军青色令旗方向,他的悠悠目光掠过箭雨,以及层层叠叠的汉军,遮天蔽日的令旗,落在奋勇冲杀的扶罗韩队伍身上,这颗心竟在滴血。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相信,他们能够杀入汉军的军阵,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有多强,而是汉军在故意放水,给后方赶来的援兵制造假象:
“老三,你说得没错,汉军果然是故意撒开的口子,他们实在是太卑鄙、狡猾了,咱们该怎么办?”
“大哥!”
步度根一直在等待扶罗韩的到来,当即劝谏道:“小弟以为,咱们现在不应该想着如何破阵,而是要想办法牵制汉军,配合中兄成功撕开一道口子,而后继续等下一支队伍赶来。”
“只要我军不断积累小胜,才能一点点逆势翻盘,即便不能全部消灭汉军,但至少可以保证我军险胜,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虽然可能慢点,但却是最实用的。”
魁头现在已经没有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速速传令,朝汉军青色令旗方向突围,不得有误。”
传令兵铿锵应命:“遵命。”
呜!呜!呜!
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
这是魁头极其少用的一种信号,因为是以方位来传达指令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全军通用的指令,更是一种模糊指令。
但是......
当军令响起的一刹那,懵逼不知所措的鲜卑残部,齐齐扭头瞥向西方青旗的方向。
见扶罗韩的大军正在酣战,立刻明白了魁头下达指令的意义。
没有丝毫犹豫,鲜卑残部像是忽然有了方向一般,齐齐勒马,朝着西方青旗方向,开始纵马冲阵!
“弟兄们,里应外合,驰援扶罗韩大人。”
“一起冲啊,朝着扶罗韩大人方向,随我突围!”
“既是大人的军令,咱们只能执行。”
“杀—!”
军阵忽然暴起的喊杀声,同样令王昊愣怔,忍不住感慨道:“好一个魁头,反应还真是快,这回对于坚寿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是啊。”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幽幽目光快速扫过战场:“魁头现在还有不少兵力,而且全军尽皆往青旗方向厮杀,目标极其一致,对于坚寿而言,的确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没能快速诛灭魁头残部兵马,我军势必会受其牵制,一旦如此,当真有可能被魁头里应外合之下,撕开个口子,届时我军军阵必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毕竟!”
程昱强调道:“坚寿只是一个人,他即便再怎么精通阵法,只怕也难以兼顾四方,同时指挥四方作战。”
王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当真难以面面俱到。”
程昱吐口气:“不过,主公也不必揪心,除了坚寿以外,我军各部主将,尽皆百战精锐,未尝不可一战。”
“主公快瞧!”
话音刚落,程昱便抬手指向军阵,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是儁乂!”
王昊忙不迭抬眸望去。
果然!
层层叠叠的军阵中,但见一个年轻的小将军,率领约莫百骑精锐,赫然杀了出来,直朝着魁头残部突袭而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张郃。
显然!
张郃同样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此这才率领身旁灵活机动的骑兵,杀了出来。
见此一幕,王昊忍不住点头称赞:“儁乂的确精通兵法,在众多将校之中,能力堪称翘楚。”
程昱颔首点头:“没错,从他出手的时机,选择的队伍来看,的确精通兵法,只要他能消灭眼前的鲜卑突骑,必可断魁头一臂,大大减轻坚寿的压力。”
王昊恩了一声:“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将台上的皇甫郦同样见到了这一幕,因紧张而沁满汗渍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更长出了口气,心中暗自祈祷道:
“儁乂,魁头便靠你牵制了,千万要给我争取时间。”
“杀—!”
战场中,小将张郃纵马强冲而来,十余步外,便陡然加快了速度,掌中的浑铁点钢枪骤然间举过头顶,直朝着最近的鲜卑突骑,兜头猛劈过去。
蓬!
一声巨响,宛如惊雷。
但见,鲜卑突骑士卒的脑袋,当即如同西瓜般爆碎,红的、白的、黄的,脑浆子迸溅而出,溅撒遍野。
张郃一招得手,当即猛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吃痛,希吁吁一声长嘶,当即撒开四蹄,向前狂奔,宛如楔子般,楔入了鲜卑突骑的队列。
嗤!嗤!嗤!
张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电光火石,双手持枪的他一瞬间点出了不知多少枪,好似暴雨梨花一般,极具观赏性,尤其这绽放的梨花,乃是血色梨花。
或许是因为张郃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因此他出手进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出手便是杀招,所过之处,好似波开浪裂一般,断肢残臂,四下横飞,恐怖至极。
在张郃的率领下,百余精骑小队好似爆发出了千人,甚至万人的恐怖实力,一个强势的冲锋,竟轻而易举地撕开了鲜卑突骑的列阵,而且越撕,口子越大。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汉军锐士在张郃的带领下,竟然连攻陷鲜卑突骑数步,张郃更是斩杀数员将校,夺走数支象征着军权的旌旗。
.......
正在观战的王昊忍不住惊叹道:“好一个张郃,果然有点能耐,一出手便是全力,丝毫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如此一来,军阵的压力必然骤减。”
“是啊!”
捏着颌下美须髯的程昱,同样暗自松了口气:“儁乂深谙兵法,坚寿非常看好他,这一战,他的确没有令坚寿失望,更没有令主公失望!”
将台上的皇甫郦听到战场的动静,心里咯噔一下,他条件反射般地扭头望去,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儁乂啊,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既如此......”
皇甫郦深吸口气,急忙取下绣着“庞”字的大旗,在空中挥舞起来:“阻击魁头的任务,便交给令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