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此刻,已然沉寂良久的程昱,终于开口了:“轲比能所言不无道理,咱们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表现不佳,我军再踏平鲜卑王庭,犹未晚矣。”
“恩。”
王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抬眸望向轲比能,饶有兴致地道:“轲比能,我若是答应你的要求,接下来,你若如何动手,解决鲜卑王庭之事?”
轲比能欠身拱手,铿锵回答:“在下的邑落虽然只是个中型邑落,但在中部鲜卑,亦颇有影响力,现在除了鲜卑王庭以外,大型邑落尽皆被汉军诛灭,我部影响力自然更大。”
“如今,骞曼正在召集中部其余邑落,前来鲜卑王庭勤王护驾,在下可以亲自赶往各部劝说,投靠大汉,分化鲜卑王庭所能控制的力量,而后再集合兵马,拿下鲜卑邑落。”
尼玛!
真是个老六啊!
即便是王昊本人,也不由地佩服轲比能的脑回路,看来他已经有了一套明确的行动方案,而且经过了深思熟虑,现在只是缺少背后真正的力量予以支持。
狐假虎威嘛,轲比能想当那个狐,自然要找一个真正的虎撑门面,而现在汉军几乎把中部鲜卑的大型邑落歼灭了,猛虎的形象已然深入中部鲜卑各邑落的心。
对于王昊而言,既然有人愿意当老六,愿意给自己当打手,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佯作思忖了片刻,随即颔首点头:“好吧,那便给你这个机会,我等暂且会放慢行军,给足你行动的时间,半个月之内,若是没有什么成果,那便休怪我等无情了。”
轲比能大喜:“多谢王使君。”
王昊摆了摆手,轻声道:“你还有何事吗?若是没有,便离开吧。”
“呃......这个......”
轲比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似是有难言之隐。
“有何话,直言即可。”
王昊长舒口气,朗声言道。
“是这样的。”
趁此机会,轲比能急忙开口:“若是使君方便,在下希望使君能够手书一封于我,这样更方便在下行事,亦或者是谋个象征使君的信物,不知使君可方便否?”
“可以!”
王昊毫不犹豫,当即点头答应:“仲德,笔墨伺候。”
程昱欠身拱手:“诺。”
旋即。
便从一旁的布袋中,取出纸张,砚台等,为王昊研磨。
王昊提笔狂书一封手书,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将其塞入信封:“这封信交给你,半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果,否则我军必踏平中部鲜卑,不论尔等有多少兵马。”
轲比能急忙接过信笺,像是获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布袋,再郑重行个汉礼:“王使君放心,在下一定尽快做出成果,您在此静候佳音即可。”
“恩。”
王昊颔首点头:“既如此,便快去行动吧。”
轲比能拱手:“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望着轲比能离开的背影,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仲德,你觉得轲比能可信否?”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此人是有野心的,短期内,肯定可信,但长期下来,未必不会是下一个檀石槐。”
王昊恩的一声点点头:“檀石槐的确是个人杰,若是令其总摄三部,我等此举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错。”
程昱颔首点头:“所以主公,咱们要利用此人安定鲜卑,但同时也要时刻防着此人,绝对不能让他真正做大。”
王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长舒口气:“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先看他的表现吧,咱们将来在鲜卑,也的确需要一个代理人做事,这样会更加方便些。”
程昱自然清楚自家主公的话外弦音:“主公言之有理,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
中部鲜卑,某邑落。
傍晚。
暮云四合,余晖散尽。
军帐中,一个身材魁梧,臂膀腰圆的鲜卑汉子,正在帐中左右来回踱步,两侧站满了邑落中的勇士,一个个愁眉苦脸,垂头铩羽的模样,不知发生了何事。
正中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邑落大人申屠元。
这个邑落乃是中部鲜卑,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邑落,总兵力不超过两千骑。
如今,他们接到了鲜卑王庭的命令,要他们尽起兵马,赶往鲜卑邑落保驾勤王。
申屠元正为此发愁,他猛地停下,抬眸扫过众人,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地道:“尔等可有何想法?鲜卑王庭的命令,是否要遵守?”
满帐文臣武将,尽皆垂着脑袋,唯唯诺诺,不敢发表丝毫意见,彷佛生怕自己被审图元揪出来似的,某些人更是下意识在闪躲,怯生生吞咽着口水。
但良久......
终究还是有人壮着胆,哼哼了两句:
“汉军竟然把魁头、步度根、扶罗韩等人的联军全部消灭,咱们若是去了,岂不是送死?”
“据说汉军骑兵的弓弩手,射程达到了一百五十步开外,慕容拓他们还没挨着汉军,便战死了过万骑兵。”
“大人,这仗根本就没法打,骞曼让咱们去鲜卑王庭勤王护驾,摆明了就是想让咱们送死。”
“是啊大人,咱们邑落本来就很小,若是碰着汉军,只有死路一条。”
“汉军实在是太强大了,即便是当年的檀石槐,也没能战败大汉,何况骞曼。”
“......”
众人起初的议论声音很小,随后变得愈来愈大,愈演愈烈。
申屠元岂能不知汉军的强横,只是面对鲜卑王庭的诏令,他同样是不敢得罪。
正当申屠元不知所措时,帐外忽然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申屠元抬眸望去。
但见,帘帐起,从外面闯入一个士卒,匆匆行个礼道:“大人,邑落外有个自称轲比能的人,说有要事求见。”
申屠元顿时一个愣怔:“何人?轲比能?”
士卒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轲比能。”
“快!”
申屠元大手一挥:“快让他进来。”
士卒颔首:“遵命。”
旋即。
豁然转身,径直离开大帐。
申屠元心知此时轲比能前来谒见,必有要事相商,因此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尔等暂且退下吧,至于应当如何,明日再商议不迟。”
众将士齐齐拱手:“遵命。”
旋即。
纷纷退出了大帐。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便见帘帐起,一个年轻男子转入,匆匆上前:“在下轲比能,见过申屠大人。”
申屠元急忙上前搀扶,仔细打量着对方:“都说中部鲜卑最有前途的大人,便是轲比能大人,此前我不相信,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轲比能淡然一笑,缓缓摇头,连连谦虚道:“哪里,全都是弟兄们支持,若非如此,轲比能又算得了什么?”
申屠元立刻言道:“麾下弟兄支持,也是因为大人你能力出众,否则如何肯推举你为邑落大人。”
“坐吧。”
言至于此,申屠元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随即直奔主题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轲比能也比较珍惜时间,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朗声道:“申屠大人快人快于,轲比能自然和盘托出,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大人的前途着想。”
“哦?”
申屠元不由一愣:“为我前途着想?”
轲比能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申屠元哂然一笑,不以为意:“那不知大人准备如何为某的前途着想?”
在他的潜意识里,轲比能不过是个中型邑落而已,虽然规模比他稍微大些,但还不至于站在如此的高度跟自己讲话,这让申屠元多少感觉到有些不爽。
不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让申屠元彻底愣在原地。
轲比能没有丝毫遮掩,直接从怀中摸出信笺,递给对方:“申屠大人,这是汉军王使君的亲笔信,他在信中提及,只要愿意归顺大汉者,皆可活命,否则格杀勿论。”
嘶—!
申屠元惊诧不已,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汉军主将王昊的亲笔信?”
轲比能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申屠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甚至不敢伸手去接:“轲比能,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轲比能岂能不知此举的风险,随即眼光如炬,态度极其肯定:“恩,在下自然清楚,我轲比能一定会被鲜卑各邑落当成叛徒,但我不在乎。”
“我想要的,只是让鲜卑恢复太平,安定下来,现在的汉军,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咱们已经被他们落下太远了,若是这样继续打下去,即便把整个中部鲜卑打光,怕是也难以击溃汉军。”
“难不成......”
言至于此,轲比能反问对方:“申屠大人想要自己的邑落,给鲜卑王庭殉葬吗?你还记得鲜卑王庭平日里是如何对咱们这些中小型邑落的吗?”
“咱们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只是个附庸而已,发生战事时便要为他们冲锋陷阵,若是没有战事时,也要给他们进贡,即便是打仗赢了,还要给他们进攻,咱们只是他们敛财的工具而已。”
“现在,魁头、步度根、扶罗韩、慕容拓、莫护淳等部落全部被消灭了,只剩下鲜卑王庭还在苟延残喘,现在竟然想让咱们给他送葬,这种事情,即便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叛徒?”
“哼!”
轲比能不屑一顾地道:“嘴在别人脸上长着,他们想说什么,我可管不了,我只能管得了自己,争取活下去,不仅仅是让自己活下去,也要带着你们,一起活下去。”
申屠元不由地被轲比能此言感动,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实不相瞒,我部将士也不愿意前往王庭护驾,这摆明了就是去送死的。”
“没错。”
轲比能肯定地点点头:“与汉军对峙,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咱们不去支援鲜卑王庭,依旧会是一条死路。”
申屠元皱着眉:“哦?这是何意?”
“很简单。”
轲比能极其肯定地道:“汉军现在想要攻占鲜卑王庭,一切与自己为敌者,尽皆要诛灭,在骞曼、王昊的眼里,没有中立者,只有敌对者。”
“因此,不论他们二人谁能赢,保持中立者,皆会战死,这便是我为何会当叛徒的原因,因为我要带着邑落众人,在这场浩劫中活下去。”
“申屠大人!”
轲比能极其郑重地道:“想要在这次的浩劫中活命,有且只有一条路,反了鲜卑王庭,别再被他们欺诈,扯着汉军赶来的机会,重塑整个草原的规矩,恢复檀石槐大人时期的秩序。”
“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而非一直处于内乱之中,足足打了数十年,都没有决出胜负,鲜卑不能再继续乱下去了,必须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换血。”
申屠元何尝没有逆天改命的想法,他犹豫良久,思考再三,终于肯定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了,愿意归顺汉军,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听从你的指挥。”
“太好了!”
轲比能内心狂喜,眼神放亮:“咱们需要集合起兵马,为汉军先锋,铲除骞曼,而后从心推举出中部鲜卑大人,争取借助汉军的力量,将势力逐渐拓展到东部、西部。”
“好。”
申屠元肯定地点点头,狞声道:“鲜卑王庭气压咱们多年,我早想报仇雪恨了,既然这次有轲比能兄弟为首,那么我申屠元一定帮帮场子。”
“你放心,我部兵力虽然不多,但绝对会倾尽全力!”
“恩。”
轲比能极其肯定的点点头:“既如此,那在下也跟你交个底,已经有六个邑落决定追随,这足以证明鲜卑王庭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不足以号令中部鲜卑,全新的秩序将由咱们制定。”
听到六个邑落决定追随,申屠元显得愈加自信,眼神愈加明亮,肯定地点点头:“没错,鲜卑王庭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不足以号令中部鲜卑。”
“我申屠元!”
当即,申屠元郑重行个礼,朗声道:“愿意追随大人,重新建立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