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中部鲜卑各邑落的大人,已经到齐了。”
正负手立在悬着羊皮地图木架前的骞曼,听到声音后,转回身来,暗松口气。
他本以为汉军一定会加快行军,在最短的时间内,阻止他们的兵力集结,但最终却依旧如初,继续暂缓行军。
不得不承认,这对骞曼而言,是一个利好消息,即便他始终捉摸不透,对方如此这般行为的真正目的。
难不成......
汉军当真从骨子里小瞧鲜卑,以为自己把鲜卑众邑落兵马集结起来,省了他逐个击破的事儿,因此这才故意暂缓行军,专门给自己集合队伍的时间?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骞曼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没有之一,而且从汉军目前的战绩来看,这样的理由合理性极高。
“带他们进来。”
骞曼长舒口气,态度极其坚定地道。
既然这一战始终没办法避免,那么骞曼只能竭尽全力防守。
虽说汉军的实力非常强悍,但这一次,攻守双方互换了位置,想要将鲜卑王庭三万兵马全部歼灭,难度系数实在是有些太高了,自己绝不是魁头,更非慕容拓!
“遵命。”
侍卫欠身拱手,铿锵应命。
旋即。
他豁然转身,出了中军大帐。
不多时,十余个邑落大人纷纷来到中军大帐,帐中已经备好了数张桌案、小凳,众人依次落座。
待全部邑落大人坐定以后,骞曼悠悠目光扫过众人,朗声言道:“诸位,如今汉军率领两路兵马,杀奔我鲜卑,先后战败了轲比能部、魁头部、慕容拓、莫护淳部。”
“我鲜卑兵力已然折损过半,情况极其凶险!”
言至于此,骞曼吐口气,声音显得异常铿锵,神色中闪烁着明显憎恶:“汉军无故侵入我鲜卑疆域,接连诛杀我同袍,此罪难以宽恕,我等必须要团结起来,才能拯救鲜卑王庭,拯救整个鲜卑。”
“今日召尔等前来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趁着汉军尚未抵达鲜卑王庭,与诸位大人商议一番,我军应该如何驻守鲜卑王庭,才能最大限度的诛杀汉军?”
“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骞曼深吸口气,满心期待地道:“即便说错了,也没有关系,大家可以讨论,一起寻找应对之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成为汉军的刀下亡魂!”
“大人。”
下一个瞬间,便有声音响起。
骞曼忙不迭抬眸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轲比能:“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骞曼深知轲比能与汉军交过手,而且是损失最好的一个,深感他的话极具代表性,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讲,说说你与汉军的交手,应该很有经验,我一定会参考你的建议。”
“多谢大人。”
随即,轲比能站起身来,悠悠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大人,见自己联络的人纷纷颔首示意,轲比能信心更足。
他最终将目光落在骞曼身上,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道:“大人,且不说汉军如今有两路兵马,便是只有王昊这一路兵马,也会非常棘手。”
“魁头、扶罗韩等联军足足三万余人,慕容拓、莫护淳联军也有两万余人,合计兵力近六万人,但饶是如此,依旧汉军杀得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甚至!”
言至于此,轲比能强调道:“连主将魁头、扶罗韩、慕容拓、莫护淳等人,也全部战死,我等这些邑落平时不过数千兵马而已,即便将我等集合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余人,如何与汉军为敌?”
“大家非常清楚,在下与汉军白马义从交过手,可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杀得落荒而逃,若不是在下果断下令溃逃,估摸着结局会与慕容拓,一模一样。”
骞曼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这口气哪里是在给自己打气,商讨对策,明显是在泄气啊:“轲比能,你这是何意?让你商讨御敌的策略,而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大人。”
轲比能立刻朝着骞曼,拱手抱拳,旋即直言道:“在下可没有长他们志气,灭自家威风,而是在阐述个事实,如果说连魁头、慕容拓等人都不是汉军的对手,那么我等不过是来送死而已。”
“若是大人当真以为可以战败汉军,那么可以率领自己的亲卫军为我等表率,而非借助王庭之名,将我等招来,给王庭当挡箭牌,为王庭卖命!”
“轲比能,你敢......”
骞曼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厉声吼道。
“大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见申屠元腾得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直接怼了回去:“您安的什么心,其实大家全都清楚,您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这样显得很恶心。”
“没错。”
又有鲜卑邑落的大人站起身来:“我等总兵力加起来不过两万人,即便再加上一些魁头、慕容拓的残部,以及大人在鲜卑王庭的兵力,总兵力怕是也才三万余兵马。”
“如此兵力,甚至连汉军的步兵主力都攻不破,又何谈将汉军战败呢?”
“您若不是害怕......”
鲜卑邑落的大人,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地道:“岂能将我等召回来?”
“是啊,您召我等回来,就是因为害怕,想要拉我们给你壮胆的。”
“若是我等能够战败汉军,便赏赐一些战利品,可若战败,也能替自己节省一些兵马。”
“大人的小心机玩得很好啊,末将险些便中了大人的轨迹了。”
“真当我们是傻瓜吗?想让我们卖命,怕是没那么容易。”
“没错!我们永不为奴!”
“......”
望着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的身影,骞曼整个人都懵了,俩眼珠子瞪如铜铃,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上翻滚落下,尤其那一道道凛冽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顿时令自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尔等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
轲比能向前一步走,灼灼双目像是一柄锋锐的宝剑,狠狠地戳在对方的身上:“你说我们要干什么?既然你只是把我们当作棋子,那我们又何必把你当作鲜卑大人!”
“来人!”
骞曼吓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
刹那间,从帐外闯入十余个精悍的鲜卑士卒,他们各个拎着刀枪,手持弓弩,在冲入中军大帐的一刹那,便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足足愣了数秒,没有拉弓,更没有举刀。
但轲比能显然已经预料到了一切,身后的大将剑奴,顷刻间一个箭步猛冲,蒲扇大的手掌,一巴掌直接抡在了王庭士卒的脸上,同时另外一只手,扼住对手的手腕,夺下其兵器。
蓬!
就只见,王庭士卒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顷刻间倒飞而出,接连撞倒三、四个士卒,方才重重地摔落在地,烟尘激荡,当场气绝身亡。
其余鲜卑大人即便手里没有兵器,也尽皆是邑落中的勇士,他们纷纷出手杀人,干脆利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那些人岂是鲜卑大人的对手,彷佛仅仅只是一刹,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骞曼不仁,不想死的大人,便与我等一起。”
“诛杀骞曼,归顺汉庭,可保鲜卑无虞!”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否则鲜卑必亡!”
“骞曼必须死,否则我等必定陪葬。”
“诛杀骞曼—!”
“......”
鲜卑王庭大帐,顷刻间乱成了一团,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轲比能虽然智商超绝,但身手同样不错。
正当众人动手之时,他同样猛一蹬地面,整个人箭步窜出,一记膝踢,便将方才爬起身子的骞曼,直接磕倒在地,随即他快速冲向前方。
苍啷!
悬挂在木桩上的金刀,被轲比能拔出,随着一道森冷的寒芒闪过,库鲁鲁,一颗血淋淋的首级翻滚落地,临死前依旧保持着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惊恐与震骇。
轲比能抓起骞曼的头颅,迈着大步便往前赶,剑奴左右手各有一把马刀,在前为其开路,噗噗噗,接连诛杀了三、五个王庭的勇士,随即一刀横空。
帘帐落!
轲比能拎着骞曼的首级出现在鲜卑王庭士卒的面前,瞬间将其高举过头顶,扯着嗓子呼喊:“弟兄们,王庭骞曼,想要逆天行事,置鲜卑于战火之中,如今已被我斩杀!”
“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嗖—!
啪!
下一个瞬间,有响箭骤然升空。
这是鲜卑各邑落大人,给自己的部队传递命令,随时发起对鲜卑王庭的猛攻。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因此在第一时间,便扯着嗓子呼喊:
“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
眼瞅着骞曼已死,帐中的一些亲信,同样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鲜卑王庭的士卒彷佛在瞬间,群龙无首,一时间手持着战矛、马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敢做出决定。
“杀—!”
“杀呀—!”
“......”
正在这时,王庭外面响起一阵清晰的喊杀声。
这俨然已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令面前的鲜卑王庭勇士,纷纷放下了兵器。
一个,又一个,又是一个......
起初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放下兵器,但随后溃败的情绪,如同瘟疫似的,迅速传遍王庭各个角落,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了兵器。
实际上,战役打到现在,各部鲜卑中早已得知汉军的恐怖,除了骞曼想要自保对抗以外,其余各军士卒,尽皆有罢战言和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人敢站出来罢了。
如今,既然轲比能已经先动了手,那么他们自然会顺水推舟,成全了轲比能,同样也能成全了自己,否则真要上了战场,估摸着很快便会成为一具尸体!
毕竟,魁头、步度根、扶罗韩,还有慕容拓、莫护淳几乎就是中部鲜卑的最强战力,若是连他们都赢不了汉人,那么他们同样不可能获胜,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此刻的轲比能面上虽然保持镇定,坚毅果敢,凶光毕露,但实际上,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将悬着的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
“阿卡尼!”
轲比能知道对方是骞曼帐下,掌控军队的官儿,因此扭头望去。
“在。”
此刻的阿卡尼无奈,只能颔首点头应承。
“你速速派人赶往各部,告诉他们战役了结,勿要开战。”
“遵命!”
阿卡尼欠身拱手,铿锵应命。
旋即。
豁然转身,直奔外面喊杀声乍起之处。
轲比能这才将骞曼的首级丢在地上,扭头瞥向众人: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立刻派人告诉王昊,鲜卑王庭已经拿下了。”
“大人。”
乌马正深吸口气,试探性问道:“咱们就这样放汉人进来吗?这样会不会引起王庭其余人的不满。”
轲比能摇摇头,轻声道:“不必管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获得王昊的信任,只有这样,咱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保证王庭百姓的安全。”
“至于骂名?”
轲比能的眼神无比的坚定:“自从踏出这一步,我就已经不在乎了,任由他们骂便是。”
乌马正深吸口气,终于还是肯定地点点头:“好,末将明白了,大人小心。”
轲比能颔首点头:“快去吧,莫要耽误了时间。”
乌马正:“遵命!”
旋即。
他疾步奔向外面,随便挑了一匹战马,飞身而上,直奔外面。
望着乌马正离开的背影,轲比能暗松口气,轻声道:“申屠大人,速速安排招降俘虏,尽快稳定王庭,一切按照咱们此前约定的方式行事,不得有误。”
申屠元肯定地点点头:“你放心吧,肯定会在最短地时间内,稳定局势。”
轲比能暗松口气:“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