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请上座。”
轲比能摆手做请状,示意王昊坐在王庭中唯一的主位。
这份恭敬的姿态,别说是许褚本人了,便是王昊自己,也感觉有些过分了。
鲜卑王庭的这些家伙即便想把自己绑在他们的战车上,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如此的一文不值吧?
“岂敢!岂敢!”
王昊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王昊乃是客,尔等是主,哪有客坐主位的规矩?这个位置还是应该你们自己来坐。”
王昊可没有指定是轲比能来坐,而是说“你们自己”,意思是鲜卑王庭的大人,你们要自己选,我王昊绝对不会干涉。
虽然说,凭现在轲比能的威信,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但王昊也绝对不会主动干涉。
毕竟,这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干系。
轲比能立刻补充道:“使君虽然是客,但却是我鲜卑王庭最为重要的客人,您代表的是汉庭,可称之为天使,天使降临我鲜卑王庭,哪有居于下首的道理?”
“此事若是传到汉帝那里,我鲜卑王庭怕是要再迎浩劫,这是我鲜卑各个邑落大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也是我等不惜诛杀骞曼,想要极力避免的场景。”
言至于此,轲比能学着汉人的理解,欠身拱手:“还请王使君莫要再推辞,居于上首主位。”
众鲜卑邑落大人,纷纷学着轲比能的动作,欠身拱手:“还请使君莫要推辞,居于上首主位。”
虽然,这些鲜卑邑落大人的动手,总是让王昊感觉到别扭,但不得不承认,诚意与态度,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而最为熟悉汉家礼节的轲比能,也在这一刻,无形之中确定了他的与众不同,更加确认了他接下来鲜卑王庭大人的可能性。
毕竟,现在鲜卑王庭的命脉,便掌握在汉军手中,而能与汉军交流对话者,唯有轲比能而已。
他们自然是要以轲比能马首是瞻,才能在这草原上生存。
“这......”
王昊佯作犹疑片刻,最终艰难地点点头:“好吧,既如此,在下便不推辞了。”
轲比能内心狂喜,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拱手抱拳道:“王使君请。”
王昊摆手示意:“尔等尽皆入座即可。”
旋即。
众人各自进入自己席间,烹好的牛羊肉整只都端了上来,还有草原上特有的烈酒,尚且白雾袅袅,酒香四溢,尽皆端到了王昊的面前。
草原上的邑落基本不使用筷子,而是拿着匕首割肉,沾上各种料汁享用美食,不过考虑到王昊的身份,他们还是准备了匕首与筷子,全部摆放在王昊的面前。
这一幕,即便是王昊本人,在内心深处,也不由地暗自称赞一声周到,足以证明轲比能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如果此人一直能是盟友,固然是极好的,但如果此人滋生出叛逆之意,或许会比魁头、慕容拓等人,难对付得多,这一点不可不妨。
不过......
至少从目前来看,轲比能怕是没有反抗的可能,更没有反抗的能力,至少在十年之内,可以保证边疆无虞,十年以后会是怎样的场景,或许只有天知道。
“来来来!”
王昊举酒相邀众鲜卑邑落大人:“为和平干杯。”
众鲜卑邑落大人纷纷举酒,齐声呼喊:“干杯!”
咕噜—!
一仰脖子,酒到杯干。
也幸好王昊的酒量极大,否则这一碗烈酒下肚,估摸着非得炸裂不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鲜卑邑落大人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甚至连王昊也有些微醺。
轲比能趁此机会,直接转入正题:“使君,我鲜卑王庭愿意向汉庭臣服,甚至骞曼答应的归还塞外五郡,同样可以答应,只不过如今的鲜卑王庭,怕还是不太平,仍需要汉军的保护。”
“您应该清楚,在此之前,骞曼已经派人赶往东西部的鲜卑邑落,以鲜卑王庭的名义,召其前来勤王,东西两部鲜卑的兵力,丝毫不逊于中部,若是两部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万骑。”
“而我鲜卑王庭方才经历了一次大战,元气大损,现在总兵力,也不过三万骑,其中还包括一万骑的俘虏,如果当真发生了大战,真正可用的兵力,不足两万骑。”
“如此实力,是守不住鲜卑王庭的,而一旦如此,鲜卑必将再度陷入混战之中,汉庭同样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稳定边疆的局势,可谓是兵戈不休。”
“所以使君......”
轲比能揖了一揖,极其恳切地道:“维系鲜卑王庭的安全,便是维系汉家边疆的安全,我等诚心希望您能派人在此驻军,协助我等拱卫鲜卑王庭。”
“啊,这......”
“您放心!”
不等王昊开口拒绝,便被轲比能直接打断:“一切的花销,全都交给我鲜卑王庭即可,而且我鲜卑王庭除了每年给朝廷的供奉外,还会每年交一笔军费给使君,毕竟军队是使君的。”
“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轲比能太清楚州牧在汉庭中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刘宏是大汉的皇帝,而王昊便是幽州的皇帝,既然有两个皇帝,就必须要全部照顾到,甚至长臂以外的汉庭可以稍稍安抚,但近在咫尺的王昊,必须要当真皇帝孝敬。
不仅仅是因为王昊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最为重要的是,王昊还负责与他们互市,而这一点,便关系到鲜卑王庭未来的发展,否则再封锁上两年,鲜卑王庭真的要饿死了。
王昊也正是因为清楚他们有求于自己,这才敢大大方方参加酒宴,丝毫不惧他们有任何的小动作,因为对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势必会造成鲜卑王庭的覆灭。
这样的代价,轲比能承受不起,中部各鲜卑邑落大人,更加承受不起。
如今,他们提出来在鲜卑王庭驻军,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要比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还要更加侵入主权一点。
毕竟护羌校尉也好,护乌桓校尉也罢,全都是在汉家的地盘驻军,若是发生战事,才会引兵保护。
可现在倒好,直接派汉军在鲜卑王庭驻军,这其中固然有军情如火,丝毫耽搁不得的原因,更是有狐假虎威,趁机树立自己威信的意思。
毕竟,能够与汉军沟通交流者,只有轲比能一人而已,汉军在鲜卑王庭驻军,那便是他悬在众鲜卑邑落大人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
这一点,同样是王昊想要的,只是没想到轲比能就这样轻易给了他,看来他对自己的威信,多少还是有些不自信,想要凭借汉军的威慑,坐稳鲜卑王庭的宝座。
可以!
没问题!
各取所需而已。
王昊佯作思忖了良久,终于缓缓点头:“轲比能大人为了鲜卑,可谓是用心良苦,既如此,昊岂能不答应你的要求,这样如何,便派白马义从在此驻军,协助尔等拱卫王庭安全。”
轲比能内心狂喜,要知道他便是被白马义从战败的,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虽然在兵力上稍稍差点,只有三千骑,但其战斗力,可是要比三万骑兵,还要恐怖的多。
能得白马义从的护卫,别说是内部的这些小邑落大人,就算是东西部鲜卑真的派人过来了,那么也照样可以将其击溃,保证鲜卑王庭的安全。
“太好了。”
轲比能兴奋地恨不能跳起来,但终究还是稳住了自己,只是急忙捧起酒樽,再次相邀:“轲比能在此谢过使君大恩,代鲜卑的百姓,谢过使君大恩。”
旋即。
一仰脖子,酒到杯干。
众人跟着一起,咕噜噜翻滚下肚,喜笑颜开。
酒宴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而且双方达成了共识,更是令酒宴愈加圆满。
回到军营以后,王昊将事情转述给众人,更是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声。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彻底放下心来:“好啊,真好!公孙将军若是能在王庭驻军,不仅军队可以得到实战的历练,将来也是咱们反制鲜卑王庭的一颗妙子。”
“恩。”
王昊肯定地点点头:“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咱们在鲜卑王庭长期驻扎下去,势力便可逐渐获得拓展,他将是一颗钉子,牢牢的楔进鲜卑的地盘。”
公孙瓒深吸口气,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可惜,我的白马义从只有三千骑,不足以对鲜卑王庭构成太大的威胁,否则顷刻之间,便可令其覆灭。”
“不急!”
王昊摆手打断,轻声道:“正是因为你的兵力少,他才敢让你驻军,但不过只是开始而已,等有机会时,我要修一条从幽州到鲜卑王庭的路,随时方便咱们驰援。”
“只要路通了,队伍方便行军,那么我大汉的影响力,便可成功抵达鲜卑内部,你的任务也不仅仅要保护鲜卑王庭的安全,更要发展成一个军事基地,一个汉家的小镇。”
“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公孙瓒能从自家主公这只言片语的提醒中,感受到他的壮志雄心。
短暂的合作,不是目的,只要在自己主公心里,始终对异族抱有戒心即可,毕竟自己从来都不相信鲜卑、乌桓等异族,他们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崽子。
“不过......”
话锋一转,公孙瓒皱了皱眉,轻声道:“主公,属下打仗倒是可以,但建立军事基地、汉家小镇,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主公能否派人与某,共驻鲜卑王庭。”
王昊思忖了片刻,扭头瞥向程昱:“仲德,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程昱揖了一揖:“主公,鲜于辅或许可行。”
王昊蹙眉:“鲜于辅?”
“恩。”
程昱颔首点头,解释道:“其一,此人精通鲜卑语,与鲜卑各邑落大人皆能交流,如此一来,可以降低轲比能在中部鲜卑的影响力,至少对我汉家军队而言,更加公平。”
“其二,此人原本便是幽州的功曹吏,有一定的内政经验,而且自其归顺主公以来,政绩良好,毫无差错,由其负责建设汉家小镇,与幽州沟通有无,实乃不二人选。”
“其三,主公提出的汉家小镇,势必要以互市为幌子,方才能正常施行,鲜于辅此前有过为幽州贩马的经历,对于处理两地的商贾,极有经验。”
嘶—!
王昊惊诧,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鲜于辅竟然是个多面的人才,好,那便安排鲜于辅了,待我等离开鲜卑王庭以后,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派来此处。”
公孙瓒欠身拱手:“多谢主公!”
“报—!”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王昊抬眸望去。
但见,帘帐起,从外面转入大将陈到:“主公,这是怎么回事?末将方才引兵赶来,这仗便打完了?”
“哈哈哈哈!”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庞德捏着颌下短髯,轻声道:“叔至,其实不能怪主公,要怪只能怪鲜卑人太怂了,明明我等是要进攻鲜卑王庭的,但谁能想到,轲比能联合鲜卑各邑落大人,杀了骞曼,已经与咱们讲和了。”
“是啊。”
又有鞠义面带微笑地道:“如果正常进攻鲜卑王庭,你们一定能够赶得上,但现在已经结束了,事情比咱们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皇甫郦轻叹口气:“主要是因为魁头、慕容拓死得太过容易,这才导致鲜卑王庭实力塌方式的下跌,已经没有能力与我汉军决一死战,他们这才决定讲和。”
“叔至啊!”
皇甫郦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辛苦你了。”
陈到的脸顿时僵在原地,绛得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主公,我......”
王昊已经预见陈到会说些什么,急忙摆手打断:“好了,这次算是我欠你的,等下次时,一定补上,如何?”
陈到闻听此言,内心稍安,但却依旧是一副苦瓜脸,无奈言道:“既然主公这么说,属下自然遵从。”
“哈哈哈哈!”
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