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一车又一车的五铢钱、马蹄金,便运送往了虎啸山庄。
望着堆满院落的钱财,王昊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虎啸山庄成立至今,不过三、四年的时间而已,但赚取的利润,却达到了几百倍。
单从利润的层面判断,这笔买卖是极其成功的。
做人不能太贪,别总想着吃掉一整条鱼,吃掉鱼肉最鲜美的部分即可,把鱼头、鱼尾留给别人,然后安然离开,才是真正的高手。
诚如现在,虽然雒阳依旧风平浪静,但要不了多久,便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借此契机将山庄卖掉,虽然表面上显得赔了钱,但从长远来看,实在是大赚特赚。
何况!
王昊还有更大的业务要做,赚取更丰厚的收益,此刻卖掉虎啸山庄,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王景长舒口气,事已至此,已然不能反悔,虽说有些心痛,但终究已经过去:
“子霄,钱已经全部到手,咱们何时启程离开雒阳?”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走。”
王昊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做出决定:“庞德率领的骑兵已至孟津,由他护送本金抵达幽州。”
王景颔首点头:“这么多钱,的确需要重兵护送,否则一旦遭遇悍匪,后果不堪设想,据说黑山贼神出鬼没,咱们不可不防。”
“哦对了。”
言至于此,王景试探性问道:“不知庞将军带了多少兵马?”
王昊倒也没有遮掩,如实回答:“约莫五百精骑。”
王景顿时一愣,眼瞪如铃:“多少?五百?”
王昊肯定地点点头:“恩,五百精锐。”
王景吓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子霄,你疯了吗?五百精骑怎么可能护送得了这些钱财?”
“放心。”
然而,王昊却是自信满满:“不是五百普通骑兵,而是重骑兵,尽皆甲具傍身,刀枪不入,别说黑山贼这帮乌合之众,便是千军万马遇着,照样有一战之力。”
“何况!”
王昊强调道:“冀州刺史王芬已经答应我,会沿途派人保护,若是加上冀州本土的士卒,单凭黑山贼那些乌合之众,如何能够把钱掳走?”
呼~~~
王景这才放下心来,长舒口气:“还是你有办法,居然能说得动冀州刺史帮忙。”
王昊淡然一笑:“好歹我现在也是幽州牧,这点面子终归是有的。”
王景颔首点头:“这倒也是。”
“走吧。”
王昊把手一招,轻声道:“咱们今日抵足而眠,顺便聊聊接下来要做的大事。”
王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闻听此言,当即点头应道:“好。”
旋即。
二人径直返回房间,面对而坐。
王昊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递到王景面前:“这是钱庄的基本运行原理,以及相应的注意事项。”
王景从来没有听从“钱庄”,顿时心生好奇:“钱庄?”
王昊恩了一声:“没错,主要是做钱的生意。”
王景愈加好奇:“做钱的生意?”
在他的印象里,商贾干的就是贩货的生意,低买高卖,赚取一点辛苦钱。
归根到底,就是贩货的生意。
而现在,王昊提出的钱庄,居然是做钱的生意。
难不成还能贩钱?
有点意思!
王景的兴趣顿时飙涨起来,接过信笺,仔细浏览。
嘶—!
仅仅只是匆匆一瞥,王景便被扑面而来的文字,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能行吗?”
王景一脸的不敢置信,已然被信笺中那种天马行空的思想震惊。
虽然,他从文字的叙述上,找不到半点破绽,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种生意模式可以成功。
“如何不行?”
王昊极其淡定地反问一句。
“这......”
王景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愣怔在原地,眉头紧攒,似是在脑海中激烈的思考。
可他不论如何推演,始终没有找到丝毫破绽,新封中的思路是一个完整的闭环,可行性极高。
王昊则是开口解释道:“如今幽州的商贸极其发达,甚至有青州、冀州、并州等地的商贾前来贩货,而且数额极大,每次都是数百车钱币在运输。”
“他们为了交易而产生的人工成本极高,如果能将这些钱存入钱庄,换取钱票,便可以钱票进行交易,这样极大的降低了他们的交易成本,而咱们只是收取管理费而已。”
“最为重要的是......”
言至于此,王昊郑重言道:“在我离开幽州之前,互市的汉家小镇中出现了钱币分量不足的事情,意味着有奸商在扰乱互市的市场。”
“这种事情若是不能彻底解决,一定会令两国产生嫌隙,甚至会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汉家小镇崩塌,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幽州的稳定。”
王景惊诧不已:“竟是这般严重。”
王昊点点头:“没错,的确严重,不过对于我等而言,正是推行钱庄的好时机!所有存入钱庄的钱币,会有专人负责抽样称重,如果查出劣质五铢钱,立刻没收,严重者自当以扰乱市场之罪,收监入狱。”
“钱庄看似是在经营钱的生意,能给老百姓、商贾的日常生活,带来便利性,但实际上背后支撑它的,乃是官府信誉,若是信誉出了问题,钱庄必然崩塌,是以必须要有信得过的人执掌,才能放心。”
“我思前想后。”
王昊双目炯炯地凝视着王景:“唯有你来执掌钱庄,才能令我安心。”
王景深吸口气,此刻的他倍感信任,同样肩负重任:“子霄放心,咱们可是兄弟,我王景绝不会叛你。”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若是钱庄能够建立,相当于咱们有了一个资金池,只要不发生挤兑之事,这些钱完全可以拿来发展幽州的经济,修路、造桥、开矿等。”
王景抬眸望向王昊,朗声道:“子霄,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方便商贾行商,而是这个吧?”
王昊点点头:“没错!幽州根基太过浅薄,发展又太快,钱始终不够用,我不能总是靠发债来度日吧?毕竟幽州一年的赋税极其有限,这决定了发债的上限,更限制了幽州的发展。”
“如果钱庄能够成立,那么便有了大量的资金,可以通过房贷,来支持幽州的发展,而且还能带来超额的收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钱庄是金融的根基。
若是钱庄建立不起来,钱票没有大面积流行,那么金融帝国的崛起,便是水中月、镜中花。
因此,在王昊得知劣币在市场中流通的那一刻起,他要建立钱庄的信念,便如正午曜日一般强烈。
王景再次拿起信笺,仔细阅读钱庄运行的原理与机制,以及注意事项等,同时眉头紧攒,在脑海中不停地推演。
足足沉寂了良久,王景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愿意随你回幽州,专门负责钱庄的事情。”
王昊满意地笑了笑,长舒口气,把手一拱:“既如此,咱们今夜好生商量一下策略,明日一早,立刻返回幽州。”
王景恩了一声:“善!”
是夜。
一灯如豆。
王昊、王景边喝边聊,二人将钱庄建立的过程,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讲解清楚。
王昊甚至连过程,都已经简单临摹出来,简直就是在扶着王景,拼命传授钱庄的相应知识。
当然,王景也没有让王昊失望,有过商贾经验,以及世家豪族背景的他,对于其中的运行原理,接受程度非常快,一些疑惑也能点在要害,足以证明王景有一定的金融潜力。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际亮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吱呀—!
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转入公主刘莹:“天都亮了,你们兄弟俩还在聊呢?”
王昊这才猛然抬眸,望向窗边那撒下的一片清辉:“聊得太过投入,竟忘了时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刘莹轻声道:“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再过片刻,咱们便该启程,离开雒阳,仲康、伯然已经在准备,仆从皆已用过了早膳,收拾好了行囊。”
“我让小环准备了羊肉羹汤,稍后便会送来。”
刘莹将房间里的烛火吹灭,走上前来,轻声道:“夫君,趁着现在尚有时间,我想入宫一趟,与陛下、陈留王道别,或许未来几年,是不可能回京了,还有太皇太后。”
“好。”
王昊肯定地点点头,握着刘莹的纤纤玉手:“记得代我向太皇太后问好。”
刘莹臻首微垂,凝视着王昊:“夫君快去洗漱吧,畅聊一夜,面色颇显憔悴。”
王昊这时才感觉困意上涌,打个哈欠:“猛然回神,的确有些困倦,莹儿早些入宫,早些回来,切不可耽误了时辰。”
刘莹深知王昊行军打仗的风格,对于准时看得比什么都重:“放心,保准不会耽误离京的。”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如此甚好。”
望着刘莹离开的背影,王景皱着眉,轻声道:“都说公主刁蛮,身为驸马都尉者,肯定会点头哈腰,毫无尊严可言,但子霄你却......”
王昊昂首瞥向王景,朗声道:“莹儿虽是公主,皇室贵胄,但却知书达理,颇为贤惠,自成亲以来,她从未以皇室公主的身份对我施压,你切莫胡思乱想。”
王景长舒口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王昊冷声道:“怎么,你羡慕了?”
王景叹口气:“谁能不羡慕呢?”
“臭小子!”
“哎~~”
“.......”
******
袁府。
书房中,袁隗一手捧卷,一手捻须,正在读书,如痴如醉。
忽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面前,揖了一揖,轻声道:
“叔父。”
“王昊离开雒阳了?”
“恩。”
袁基颔首点头,朗声言道:“大将军何进、录尚书事卢植等人亲自送出雒阳,场面极其壮观,他这一走,在雒阳便再没有牵挂了。”
听到王昊离开的消息,袁隗暗暗松了口气,轻声感叹道:“王昊此子虽然年轻,但却是老朽此生最佩服的人。”
袁基闻言蹙眉,不由好奇:“叔父,您竟然会佩服王昊?”
袁隗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饶有兴致地道:“皇权更迭虽然暂时风平浪静,但朝中格局没有发生变化,始终没办法真正的安稳渡过,蹇硕不会罢休,何进同样不会罢休。”
“吾料定!”
袁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道:“王昊此子离开得如此坚决,必定是在避祸,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也太清楚如今雒阳的局势,远不如表面上安定,因此这才会离开。”
袁隗的话虽然平缓,但在袁基内心深处,却掀起了巨浪惊涛:“叔父,您的意思是......雒阳不会太平?”
袁隗翻阅书籍,捻须言道:“雒阳从来就没有太平过,此前如此,如今亦然,而且这次的风浪,要比以往更大。”
袁基心里咯噔一下:“叔父,那咱们......”
不等袁基把话说完,便被袁隗摆手打断:“不急,先等等看,蹇硕与何进之间的决战,终归要有个结果,这件事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有莫大的作用。”
实际上,在汉末的政权体系中,虽然阉宦、外戚轮流执掌权柄,但还有一个集团,是不可互视的存在。
那便是士人集团!
虽然,士人经过多年的党锢,已经奄奄一息,但打压的越强,反弹的便越猛。
自从黄巾解除党锢以后,士人的权势进一步飙涨,截至目前,已经隐隐有了一些规模,能够在外戚、阉宦的斗争中,努力的生存,而且不断壮大。
袁隗接下来要干的事情,便是在外戚、阉宦的斗争中不断斡旋,让士人的力量进一步扩大,让袁氏的力量进一步扩大,甚至独掌朝廷的权柄!
四世三公的袁氏,能否更进一步,接下来的这一步棋,至关重要,袁隗绝对不允许任何势力,阻止它的发展,不论此人是谁,也要彻底剪除。
虽然袁基不知具体计划如何,但他清楚自家叔父的志向及谋略,他郑重地揖了一揖:
“叔父旦有吩咐,小侄无有不遵。”
“你是袁氏下一代的掌门人,不可轻易涉险,这件事交给公路、本初去做。”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