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在并州盘桓了许久。
一来是要等待大部兵马赶来;
二来也需要提前沟通好各方关系。
军营。
中军大帐。
王昊负手立在悬着羊皮地图的木架前,盯着上面犬牙交错的势力,长舒了口气:
“袁绍的动作可真快,才不过短短两月时间,便招募了至少五万人。”
“是啊。”
一旁荀攸同样深感讶异,捏着颌下一缕胡须:“从其兵力布局上来看,必定是有高人指点,虽然表面上与幽州秋毫无犯,可一旦发生紧急状况,短时间内,便可召集兵力,组成联防。”
“主公。”
程昱立刻接上话茬,转而言道:“单凭袁绍,怕是不敢在冀州搞这么大动作,韩馥又是一个懦弱之人,想要搞活冀州这盘棋的人,必定是袁隗无疑。”
“或许......”
言至于此,程昱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忧虑:“袁隗当真有独霸朝纲的意图。”
荀攸深吸口气:“世人皆被袁氏四世三公的身份所惑,可谁又能想到,袁隗的野心竟比董卓还要大,而且极其隐秘。”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眉宇微皱,缓缓摇头:“袁氏野心如何,我倒是不关心,但若当真如此,豫州牧刘虞又当如何?”
“这......”
王昊心里咯噔一下。
的确。
豫州牧刘虞乃是最合适的皇位人选,如果袁隗当真有野心称霸朝纲,那么刘虞必将成为袁隗称霸路上的障碍。
凭袁隗这条老狐狸的阴险,只要稍加想象,便不难推测出刘虞的结局,必然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合情合理,不为天下人所质疑。
王昊忙不迭招呼道:“仲德。”
程昱揖了一揖:“在。”
王昊吩咐道:“立刻派人快马赶往豫州,提醒刘虞提防袁氏。”
程昱没有应命,而是皱着眉,叹口气道:“主公,自从袁氏离开雒阳,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怕只怕咱们的人还没抵达豫州,刘虞便已经惨遭毒手。”
“该死!”
王昊暗自啐了一口,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必须要竭尽全力,立刻派人赶往豫州,不得有误。”
程昱终究还是拗不过王昊,欠身拱手:“诺!”
旋即。
躬身倒着离开了中军大帐。
荀攸揖了一揖,轻声道:“主公,仲德言之有理,刘使君危在旦夕,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
王昊眉头紧攒,试探性问道:“最坏的打算?是何意,不妨直言。”
荀攸倒也没有遮掩:“主公,咱们此行走并州,过雁门,根本瞒不过袁绍,估摸着袁隗很快也会知晓。”
“他们固然有会招揽郭缊,以制衡我等的意图,但经此一事,郭缊显然已经靠不住。”
“若在下是袁隗......”
荀攸的声音略微拉长,给足王昊思考的时间:“一定会想办法取而代之,然后再考虑齐头并进,与幽州为敌。”
王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凭袁隗这老小子的阴险,的确能干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情:“换言之,咱们敢来雁门,反而给郭将军带来了危险。”
“可以这么说。”
“不过......”
荀攸话锋一转:“鉴于郭将军与主公此前便有交情,兹事体大,袁隗必定不会冒险,郭将军原本便有危险,与咱们是否来雁门,没有太大的关系。”
王昊吐口气,愈发感觉当前局势紧迫:“既如此,你说该怎么办?”
荀攸的目光转向羊皮地图,盯着太行八经:“主公,属下以为,咱们应该在并州,秘密留下一支战力强悍的队伍。”
嘶—!
王昊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荀攸立刻解释道:“派一支兵马,扮作王氏的族人,分散在太原郡各处,一旦并州,亦或者是冀州有个风吹草动,可为奇兵,发起突袭。”
王昊仔细思考计策良久,不得不承认,不论是从可执行性上,亦或者是成功率上,都是极其有保障的。
毫不犹豫,王昊当机立断:“先登营如何?兵力一千,战力强横,上马可为轻骑;下马便是尖兵,主将鞠义,有勇有谋,可堪大任。”
荀攸摇了摇头:“不可,鞠义乃是主公帐下大将,他若不在军中,必引起袁隗怀疑,当择一实力不俗,却声名不显的悍将,最为妥当。”
“这......”
王昊犯了难。
自己帐下的悍将,各个声名在外。
何况袁隗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要盯着自己,就绝对不会放过校尉级以上的悍将,想要瞒得过袁隗的眼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昊思忖了良久,始终没有个合适的人选:“那不知,公达可有中意之人否?”
荀攸缓缓摇头:“在下初来乍到,对主公帐下大将尚不太熟悉,不过倒是有一人,颇为合适,只是不知主公可敢用否?”
“哦?”
王昊不由好奇:“不知公达想要举荐何人?”
荀攸一揖,如实回答:“降将张辽。”
“张辽?”
王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张辽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
张辽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不仅实力超群,而且在王昊军中名声不显,肯定不会引起怀疑。
若是由他引兵驻守在太原郡的话,一旦发生意外,必将成为一柄直插袁绍心坎的尖刀。
“没错。”
荀攸肯定地点了点头:“此人原本是大将军何进帐下的一员战将,当初奉命外出募兵,结果返回雒阳时,便遭遇了政变,不得已归顺吕布。”
“事关此人,属下多少有些了解,不仅武艺精湛,而且精通兵法,主公若是能招降此人,令其引兵驻军在太原郡,必有奇效。”
王昊深吸口气,思忖了片刻,旋即点头:“好,便是此人了。”
“仲康。”王昊招呼一声。
“末将在。”许褚拱手。
“你亲自带人,把张辽请回来,就说我有要事相求。”
“主公放心,交给末将即可。”
“切记!”
王昊叮嘱道:“是请,而不是抓。”
许褚拍着胸膛保证道:“主公放心,末将明白。”
王昊嗯了一声:“既如此,快去快回。”
许褚颔首:“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了大帐。
*****
清风徐徐,拂过张辽的面颊。
阔别故乡多年,再回首,却已然物是人非。
张辽的家乡马邑县地处雁门北部,人习戎马,畜牧于野,早年间时常受到胡人杀掠洗劫,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不过......
如今这里却是极其繁华,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张氏族人虽然凋敝,但在这里也堪称一大家族,颇有产业。
鸿宾楼,二层雅间,靠窗位置。
张辽豪饮一樽,遥望着窗外的景致,忍不住感慨:
“真是不敢相信,咱们马邑县也能有今日这般光景。”
“哈哈哈!”
对面的男子仰天哈哈一声,朗声道:“这可全都亏了幽州牧王昊,当年他联合郭缊,战败了中部鲜卑,留下白马将军公孙瓒驻军鲜卑。”
“其后半年里,公孙瓒率领白马义从与鲜卑突骑发生过数次战斗,每次都是以少胜多,以弱克强,至此鲜卑突骑再不敢与汉人为敌。”
“这些年幽州、雁门各处开放了商路,各路商贾尽皆来此贩卖马匹、牛羊等物,咱们马邑县也因此才发展起来的。”
“文远啊!”
男子捏着颌下一缕胡须,轻声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留在这里,咱们兄弟联起手来,何愁不能壮大家族的事业?”
“这......”
张辽放下酒樽,皱了皱眉,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卓兄,我......”
张卓摆了摆手:“文远,你先别着急拒绝,仔细考虑清楚,如果你在外混得不错,那就别回来受苦,如果混不下去,马邑永远是你的家。”
“虽然,我不知道雒阳发生了何事,但最近一个雒阳的商贾都没来,这明显不太合常理,你既然不愿意说,兄长我也不强求,一切从心而定。”
“至于家里......”
张卓昂首傲然道:“你安心便是,只要有幽州牧王昊在,有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在,胡人便猖狂不起来,咱们张家什么风浪没见过,肯定没问题的。”
张辽稍稍安心,试探性问道:“兄长,恕辽冒昧询问,幽州牧王昊其人如何?”
听到询问王昊的张卓,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王使君可是个大大的英雄,咱就不谈他引兵战败了鲜卑人的事情,保证了大汉边郡至少数年的太平。”
“单说他自赴任幽州牧以来,修建三大水库,令幽州百姓彻底免于洪涝灾害,单凭这一点,便堪称是功德无量。”
“此外,他带人开荒屯垦,兴修水利,数条运河将幽州水网贯通,幽州连续多年丰收,不再需要靠从冀州、青州购买粮食。”
“啧啧!”
张卓竖起大拇哥:“王使君绝对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可惜他不是并州牧,否则咱们并州必定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所幸雁门郡距离幽州较近,咱们县城沾了幽州的光,否则单凭咱们张氏,怕是难以摆脱百年来的贫瘠,又焉能有今日这般产业。”
虽说王昊的大名,张辽是如雷贯耳,但他对于王昊的事迹,仅仅停留在战败中部鲜卑,保证幽州边郡太平的印象上,完全不知王昊的政绩,竟也是这般傲人。
原本,张辽便对王昊心生愧疚,现在来看,自己的确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辽叹口气,不自禁感慨:“没想到,王使君竟是这般人物。”
张卓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听说王使君的兵马已经进入并州,估摸着不久便可抵达雁门郡,真想见见这位传奇州牧啊。”
“其实......”
张辽忽然想要将事实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王昊仅仅带着一些人赶来雁门郡,明显不想暴露行踪,自己若是说出去,岂不是给王昊找事?
“怎么?”
张卓皱了皱眉,试探性问道。
“哦,没什么。”
张辽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些事情而已。”
张卓淡笑,举起酒樽:“来,喝酒!”
张辽嗯了一声:“干!”
哒!哒!哒!
正在这时,雅间外响起一阵疾促的脚步声。
吱呀—!
随即,推门声响起。
从外面闯入一个身穿粗衣的年轻男子,对方疾步上前,揖了一揖:
“家主,家里有客来访,说有要事求见张将军。”
“哦?”
张卓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张辽身上:“文远,看来是找你的。”
张辽惊诧,试探性问道:“找我的?”
男子嗯了一声:“没错。”
张辽问道:“对方何人?”
男子皱眉,思忖良久:“身材魁梧高大,穿着军装,看样子像个将军,想来应该是您在军中的朋友吧?”
对方简单的描述,张辽实在是想不起任何人,只是皱着眉,瞥向张卓:“兄长,来人或许是辽此前的同僚。”
张卓颔首点头,捻须言道:“即是文远的同僚,想必军中是有要事,咱们立刻回家,切不可耽误了大事。”
张辽简单嗯了一声,随即起身,与张卓一起,返回张家。
没一会儿,张辽等人便回到张家。
张辽方才踏入前厅,便见许褚坐在下首静候,不由皱眉:“是你?”
许褚忙不迭起身,拱手抱拳:“在下许褚,奉主公之命,请张将军返回军营,有紧要之事与将军协商。”
张卓顿时一个愣怔,眼珠子瞪得溜圆:“你说你是何人?许褚?”
许褚颔首点头:“没错,正是。”
张卓讶异:“可许褚不是王使君的亲卫军统领吗?难不成王使君他......”
许褚欠身拱手:“我家主公不希望暴露行踪,还望家主您能够保密。”
“放心!”
张卓飞快点头,嘴咧得跟荷花一样。
他似乎没有想到。
自家兄弟如今乃是王使君帐下的部将,赶忙给张辽打了个眼色:“文远,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跟许褚将军回营吧,家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惦记。”
张辽只得拱手抱拳,朗声道:“既如此,张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褚摆手道:“请吧,战马已经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