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郡。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空旷的原野上扎营。
层层叠叠的军帐中,一座巨大的青色帐幕矗立在正中,各级将校的旌旗依次排列,披坚执锐的侍卫丝毫不敢懈怠。
没错。
这里正是中军大帐。
此刻,程昱正在与众将士商量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以及沿途粮草等后勤保障事宜。
“报—!”
帐外忽然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程昱抬眸望去。
但见......
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欠身拱手道:“军师,帐外有个男子,自称是张辽,奉主公命来此。”
程昱皱了皱眉:“张辽?”
侍卫点点头:“没错,正是此人。”
一旁大将鞠义捏着颌下一缕胡须:“此人不是吕布帐下大将吗?难不成也归顺了主公?”
程昱这才想起当初那个骨头最硬的败将:“原来是他呀。”
赵云倒是对张辽颇为欣赏:“此人倒是忠义,远比其余吕布败将有骨气,主公能将此人收服,倒是多了一大助益。”
程昱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摆手吩咐道:“既是奉命而来,便让他进来吧。”
侍卫拱手抱拳:“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大帐。
不多时,张辽掀帘而入,欠身拱手:“末将张辽,奉命前来,见过军师及诸位将军。”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起来吧,主公军令可带来否?”
“嗯。”
张辽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军令:“还请军师过目。”
程昱接过军令:“没错,是真的,如此说来,文远已经归顺了主公?”
张辽点点头,简单回应:“承蒙主公不弃,给张某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程昱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道:“文远将军切莫如此拘谨,既然已经归顺了主公,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放轻松点。”
张辽暗松口气,深感同僚间的关系和睦,远比在吕布帐下时,要轻松太多:“嗯。”
赵云冲张辽绽出一抹淡笑:“文远将军归顺主公,乃英明之举,好生做事即可,有功劳,主公自然会提拔,这里只看重能力,不论出身背景。”
“你瞧瞧我......”
赵云昂首傲然道:“从一介小卒至今,不过两年而已。”
张辽淡笑:“在下早听闻主公唯才是举,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云面带微笑:“所以,文远将军竭尽全力即可,吕布帐下那一套东西,在这里不太实用。”
张辽自然可以想象,此前投降的吕布败将,给这些老臣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溜须拍马那一套,对付吕布,或许有用,但对于王昊而言,反倒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张辽在吕布帐下原本便是边缘人物,若不是个人能力出众,甚至永远都不会提拔。
如今,他既能归顺王昊帐下,自然更不屑溜须拍马。
张辽拱手道:“赵将军安心即可,那些事情,张某不屑为之。”
赵云淡笑:“如此甚好。”
此刻,程昱已经浏览完军令,他抬眸望向张辽,轻声道:“既然有主公军令在此,那今日晌午便安排一千军卒与你。”
“不过......”
话锋一转,程昱善意提醒道:“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为了锻炼士卒的战斗力,他们全都经历过恐怖的军训,骨子里桀骜不驯,非常人能够将其驾驭。”
“文远将军若是想要令他们信服,非得拿出一些真本事不可,否则事情若是闹大,怕是连主公也保不住你。”
这一点,鞠义深感赞同,轻声道:“文远将军,军师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是提前让你感受到我军士卒的与众不同,你要有心理准备。”
张辽欠身拱手,铿锵回应:“诸位安心即可,来之前,主公已经反复叮嘱过了,若是张某连他们都训服不了,便也不配当这支兵马的主将。”
程昱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果然有胆色,看来主公没有选错人。”
张辽朗声道:“军师放心即可,末将自有办法。”
“好。”
程昱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瞥向鞠义:“那便有劳将军,今日晌午,从军中择一千精锐,交付于文远将军。”
鞠义颔首:“诺。”
“至于王氏那里......”
程昱捏着颌下美须髯,轻声道:“我亲自走一趟。”
张辽拱手:“多谢军师。”
“不必客气。”
程昱深知这支兵马对于全局的战略意义,因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支兵马干系重大,万望将军好生用兵,不负主公厚望。”
张辽颔首:“军师放心。”
议政结束后,鞠义倒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带着张辽赶往军营。
望着面前整齐排列的军卒,一个个披坚执锐,体态雄壮,目光中彷佛带着一股子劲儿。
即便是张辽这样的猛将,也不由地下意识打个寒战。
程昱说得没错,这些士卒各个悍勇,不是那么好驾驭。
“诸位将士,从今日起,尔等便归张辽将军指挥。”
“速速行礼吧。”
众将士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张辽身上:
“吾等拜见将军。”
“文远。”
鞠义扭头瞥向张辽,朗声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自己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启程离开。”
言外之意,有什么事情,尽快解决,他们或许还能帮忙,若是今日搞不定,那么便再没有人帮忙了。
张辽也是带兵作战的猛将,自然清楚鞠义的话外弦音,他只是简单点了点头,随即言道:
“将军放心,张某心里有数。”
“如此甚好。”
鞠义颔首淡笑:“既然这样,那在下便告辞了。”
张辽摆手做请状,亲自将鞠义送出军营:“听说军中配有军医,对否?”
鞠义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有倒是有,不过文远,想要靠拳头将他们打服,可没那么容易。”
张辽长舒口气:“拳头是最基础的,但也是最有效的。”
鞠义耸耸肩:“好吧,期待你的好消息。”
张辽淡笑:“放心,肯定会让你们走得安心。”
言罢,鞠义翻身上马离开,张辽则是返回军营。
果不其然。
方才还是标准军人的队伍,现在立刻变了一副模样,那凶神恶煞的眼睛,彷佛要将张辽生撕活剥了一般,恐怖至极。
一个身材魁梧的悍卒昂首睥睨张辽,眸光如利刃般,狠狠割向对方:“张将军,末将田猛,乃是军司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辽毫无所惧,淡然开口:“有何话,直言即可。”
田猛果真直言道:“据说,你便是前段时间,被主公生擒活捉的吕布败将,对否?”
张辽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随即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本将军。”
“哼。”
田猛轻哼一声,不屑地道:“一个降将而已,凭什么站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告诉你,我跟了主公三年多了,大小战事不下三十余次。”
“若是没有你......”
言至于此,田猛怒火明显更盛:“这个校尉肯定是我田猛的!”
张辽怀抱双拳:“哦?如此说来,是我夺走了你的校尉之职,对否?”
田猛怒火噌得窜到了嗓子眼里:“那还用说吗?必定如此。”
张辽耸了耸肩:“可惜,这是主公的命令,你若有本事,去找主公伸冤。”
田猛气得大手一挥,直接怼了回去:“你小子少拿主公压我!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你若是能胜得了我田猛,这校尉便是你的。”
“可若是败了......”
田猛下意识攥紧拳头,发出咔吧的声音:“那便劳烦你亲自跟主公说,降为本将军的副手,亦或者另谋高就,如何?”
张辽淡然一笑,悠悠目光扫过众人:“尔等是否也如田司马所想?”
众将士眼瞅着张辽如此容易拿捏,一个个高举着兵器,跟着欢呼起来:
“没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等面前称爷?”
“降将而已,凭什么站在我们头顶拉屎撒尿。”
“全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爷们,谁怕谁啊!”
“有种咱们便比试一场,也让我等瞧瞧阁下的手段。”
“没错,能被主公选中之人,应该也不是个废物。”
“......”
张辽早有此意,因此倒也没有拒绝,朗声道:“也罢,尔等是想单挑呢?还是想混战呢?”
田猛发出一声蔑笑:“怎么,你小子有种与我等混战?”
张辽极其镇定地道:“尔等在我张辽眼中,不过插标卖首之徒而已,即便再多,又有何惧。”
田猛暴怒:“好个狂妄的小子,今日我等便让你见识见识,插标卖首之徒的厉害。”
“弟兄们!”
“在。”
“校场集合,且与新校尉,试试手段。”
“诺!”
众人纷纷退场,田猛拱手抱拳:“张校尉,虽说军中有训练专用兵器,但即便是木刀、木枪,也照样能够伤人。”
“待会儿不论是谁伤着了,绝对不能耽误第二天的行军、训练,若是上头怪罪下来,就说是不小心磕的,可否?”
张辽耸耸肩,轻声道:“没问题,求之不得。”
田猛淡笑:“既如此,请吧!”
张辽走到校场,随手拿起一旁的木刀,试了试手,虽然分量有些轻,但还算趁手,颇为结识,禁得住折腾。
走到校场正中,张辽简单晃了晃膀子,活动活动筋骨,环顾四周后,轻声询问:“怎么?就这点人吗?”
田猛冷声道:“小子,莫说大话,你若是能战败我等,其余人自然心服,若是当真把你打残打废了,我等还真不好交代。”
张辽吐口气:“既如此,一起上吧,速战速决,省得浪费时间,也让我瞧瞧,尔等到底有何能耐,竟敢如此狂妄?”
“弟兄们,上!”
田猛倒也不客气,把手一招,铿锵下令。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
张辽只是以余光瞟了一眼,但见四周的悍卒,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们高举着手中兵器,一个个如同野狼般,嗷嗷叫地猛扑过来。
然而......
张辽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在众将士动身的那一刹,他双膝微弯,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顿时如出膛的炮弹般弹射而出。
前方士卒似乎没有想到张辽的手段,顿时一个愣怔,手中的木盾尚未抬起,便被凌空劈落的木刀撞在胸前。
所幸木刀刀尖进行过钝化处理,撞击力固然强悍,但没什么破甲效果,因此只是将士卒撞飞,却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砰!
士卒倒卷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身旁同袍惊诧不已,似乎没有想到,张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电光火石。
不等他们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张辽的刀锋接踵而至,诡异的角度令人防不胜防,巨大的力量只需要一击,便可令士卒哭爹喊娘,丧失行动能力。
蓬!蓬!蓬!
彷佛仅仅只是一瞬,被张辽击倒的士卒,便多达十五、六人。
他们捂着痛处,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甚至连负责清理伤员的士卒都忙不过来。
原本准备嘲笑张辽的士卒都惊呆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一幕:
“好厉害,这家伙还真有点手段,连老李头儿都折在他手上了。”
“啧啧,全都是一击而中,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若是没有上百次战斗经验,焉能如此。”
“田猛这回算是碰到硬茬子了,我就说吗,主公绝不可能派个孬种下来。”
“别急着下定论,你没见田司马还没出手吗?”
“......”
眼瞅着张辽越战越勇,在旁观战的田猛同样心惊。
不过......
田猛却没有因此害怕,反而隐隐升起一抹兴奋的感觉,若当真是个孬种,岂不令人失望?
“弟兄们,这个新校尉果然有两下子。”
田猛扯着嗓子,眈眈虎目扫过外围士卒,呼喊下令道:“老陈、老秦,随我布阵迎敌,一定要拿下此人。”
二人齐声应命:“诺!”
下一个瞬间。
吼!吼!吼!
苍劲有力的低吼声响起。
外围观战的数十个猛卒踏着有节奏的步伐,以田猛为首,快速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