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原本整齐摆放的医学资料一片狼藉,遍布着兔子的咬痕,其中的书页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枕头边还散落着一堆来历不明的纸屑。
“三花?”他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又没关后院的门,兔子又跑进来了。”
没人回应他。
铁肠还没起床吗?
禾月坐在床上伸个懒腰,又问道:“喂,我今天要去甜品店买芒果冰沙,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后,他看了看外面灼热似火的天气,又有点犹豫。
算了,天气好热,就这么步行走去几公里外的甜品店,他会被晒成干。
一直得不到铁肠的回应,禾月怀疑对方睡死过去了。
片刻后,他抱着兔子来到铁肠的卧室,看着那扇虚掩的卧室门,莫名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卧室,床铺整洁得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铁肠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这一刻,禾月的心猛地一沉,昨天那句冷漠的“你应该离开这儿回到军警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迅速在屋内屋外寻找了一圈,四处没看到铁肠的身影,他才意识到,铁肠真的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吗?
他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突然觉得很无力,于是默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走了,也好。”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但很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夹杂着莫名的愤怒,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混蛋,走之前至少把诊金付一下啊!
*
这一上午,禾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照例像往常一样接待客人。
然而,跟往常的游刃有余不同,他每一次询问病情,每一次轻触诊脉,都隐隐透露出一股烦躁。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地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如同夏天那讨厌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坐立不安。
“三花,帮我拿病历报告——”
他习惯性地呼唤着助手的名字,然而空荡的诊室内只余下自己的回音,禾月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铁肠不在了,这一瞬间,尴尬与失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包裹住了禾月。
正当他站在原地发呆时,一旁的病人突然开口:“禾月,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铁肠呢?”
“对啊,他平时不是总跟着你吗?”
这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精准无误地刺破了禾月那努力用平静伪装起来的心情。
禾月板着脸,语气短而冷漠:“不知道。”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紧抿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病人并未察觉到禾月的异样,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欸,昨天我还跟他打招呼来着——”
禾月恼了:“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铁肠的?!对着我这么漂亮的脸,你们还有心思想着铁肠?!”
病人们:“……”
禾月:“再敢问,我就收你们十倍诊金。”
病人们相互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心中暗自揣测着今天禾月为何如此反常。
整个上午,诊室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病人们都尽量不去触碰禾月那根敏感的神经,整个诊室噤若寒蝉。
*
中午的时候,禾月独自来到厨房里,望着冰冷的器具和四周静默的空气,他又意识到,今后他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嘁,这有什么关系。”禾月心中暗自嘲讽自己,“铁肠没来之前,我也是一个人的。”
不过是,恢复了之前的生活而已。
他试图用这样的念头来安慰自己,但心底那份失落却如同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为了甩掉这些胡思乱想,他强打起精神,走到水池边准备洗碗。
打开水龙头,当哗哗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耳膜时,一种久违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他心头,禾月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洗过碗了。
自从铁肠来了后,洗碗、打扫房间这类琐事都已经被铁肠默默承担了。
他正望着那股水流出神,身后却传来了“笃笃笃”的撞击声,急促而有力,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只兔子正蹲在墙角,用后腿用力地敲击着地板——兔子生气的时候都会像这样跺脚。
铁肠每天定时给兔子喂兔粮,时间久了,兔子养成了生物钟,喂食稍微延迟个几分钟,它就敲地板抗议。
“行了行了,别跺脚了,这就喂你。”禾月应声道。
但慌乱之中,一个不留神,他手中的碗滑脱,掉在地上。
“啪嚓——”
一声脆响,碗瞬间四分五裂,一块瓷片划过他的脚趾,他不由得吃痛叫出声。
望着那缓缓流淌的血迹,不可避免的,一股惆怅汹涌而来,轻轻却又不可抗拒地淹没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终究还是击垮了他,他懒得去处理脚上的伤口,默默地坐在地上,任由鲜血继续流淌。
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啊。他默默心想着。
铁肠那个混蛋,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话都不给他留——
想到这儿,禾月将脸埋进膝盖。
丢脸,丢脸,丢脸,真丢脸。
为什么要想着那种家伙——
禾月正郁郁寡欢时,突然地,前门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那扇门缓缓打开,铁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
铁肠一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上,那满是疑惑的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坐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的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