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也辞了。
王恕没口是心非地叫她走,也没煽情地说自己拖累了她。
陈青果学按摩,试图缓解疾病带给王恕的疼痛,盼着他能超过医院预估的生存期,盼着奇迹降临在他,在他们身上。
王恕的头发是陈青果给他剔的,她技术不好,全程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他的头皮。
她当晚趴在病床边被梦魇吞噬,嘴里发出梦遗。
王恕吃力地撑着胳膊倾身凑近,听清她说的是,“下辈子别来了,人间对你不好,别来了。”
他愣了愣,亲上她湿润的眼角,掠走溢出的温热咸涩。
不行,还是要来,想再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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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出现严重厌食的症状,好不容易吃进去一点东西却又吐出来,他轻易就发热,生命力在肉眼可见的消退。
陈青果给他揉胀起来的腹部,他没反应,只是偏头看窗外,静静地看着。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会想什么。
陈青果只在刚得知王恕生病时,在他面前哭过,后来再也没让他看到自己掉泪,都是偷偷的哭,哭完了,洗把脸,把眼睛敷一敷再去见他。
她每天表现得轻松,想让他受到感染。
陈青果做梦都想自己可以变成神仙,或者得到一盏阿拉丁神灯。
夏未未在国外留学,还是和女朋友分了的徐子路也在国外,跟她不同国家,他们经常联系陈青果,得知了王恕的病情以后,双双回国。
这个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单薄,他们每次来医院,都要在楼下徘徊酝酿很长时间,不是因为王恕,是因为陈青果。
王恕他们不熟,陈青果却是家人,是好友。
夏未未让家里给找了国外的专家团,可惜他们也拿不出更理想的方案。
“青果,王恕会好起来的。”夏未未握着陈青果骨头硌人的肩膀,鼻子发酸,她强忍着不露出悲伤。
陈青果看着病房里正在进行静脉注射的爱人:“会吗?”
“当然。”夏未未立刻说,“很多五六十岁的治疗后,除了在吃喝上需要注意点,其他跟常人没两样,十几二十年过去都还好好的。”
“王恕多年轻。”
“是啊,他多年轻……”陈青果嘴唇蠕动,律所的同事跟上司来医院看过王恕好几次,他们都很认可他,他的未来理应繁花似锦。
只有这个结局,才配得上他一路走来的艰苦。
陈青果使劲儿抹几下脸:“未未,你回国外吧,别耽误了学业。”
“我弟也是,你帮我和他说声,我这边自己能应对,应对不了还有我爸妈。”
夏未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接受了陈青果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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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果为了不让自己身上脸上掉太多肉被王恕担心,就吃大量垃圾食品和油腻的食物,很甜的水果,边吃边哭。
有次陈青果吃吐了,吐得昏天暗地,趴在马桶边半天都起不来,腿是软的,身上不停冒虚汗,眼前阵阵发黑。
王恕每次呕吐的难受程度比她不知要高多少倍。
陈青果痛哭流涕,发泄够了就艰难地爬起来,整理好自己去守着王恕。
深夜,病房静得过了头,王恕托着她的半边脸颊,掌心指腹轻轻地摩挲,那双她喜欢的眼睛看看窗户,看看她,目光在窗户跟她之间转移。
最终还是留在了她脸上。
王恕凭借强大的意识挺过一次又一次可怕的化疗回归生活,陈青果不敢表现得太高兴,怕是做梦。
陈父陈母回了余塘,让小情侣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王恕需要调理修养,具体多久要看他的恢复情况,陈青果每天监督他吃药,喝水。
饮食上完全听医生的,让注意什么就注意什么。
每晚陈青果都要王恕泡脚,她不知从哪弄来的偏方,在水里放了中草药包。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气色还真有所好转。
夜深人静时,陈青果躺在王恕的臂弯里,和他一起看电视,享受这一刻的岁月安宁。
他下个月就要回律所上班了。
奇迹真的出现了。
律所对于王恕的回归,给出了极大的反馈,大家都很照顾他,出差的活尽量不按到他头上。
王恕因为生病断开的事业连接上了。
陈青果找了个新单位,离他的律所不远,他们一起上下班,有时会买菜回家做饭,有时就直接在外面吃。
吃完沿着街边走上一会儿,手牵着手,分享彼此工作上的事情,社交圈的趣闻。
远在国外的夏未未徐子路跟陈青果打视频,气氛都轻松了起来,他们真心地祝福王恕身体健康。
这天,陈青果拨通妈妈的号码,说她想跟王恕把婚结了。
陈母没表态。
“妈,王恕现在能吃能喝,只要注意着点就行,别的都没问题。”陈青果急切地拿出证据证明,“他已经开始接手大案子了。”
陈母耐心道:“婚姻是人生大事,果果,我建议……”
“我知道是大事,”陈青果打断,“妈,你把户口本寄给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寂静片刻,传来叹气声。
“那让我跟你爸说一声。”陈母道,“不过,果果啊,妈想着,你们最好过个几年再结婚。”
陈青果咬唇:“为什么?”
陈母说:“依王恕的性子,他大概率是那么打算的,布置婚礼现场的费用对他不是难事,但婚后的生活条件和质量呢?你该给才脱离病情困境的他一个缓冲,准备的时间,这也是他需要的。”
陈青果没否认,她把家里寄过来的户口本放在抽屉里,和王恕的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