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润拨电话过来,她挂断。
他再拨,她再挂。
无论是道歉,还是指责讨公道,她现在一句都不想听。
她把金豪劝走,多余的力气没处使,先把废弃的材料全铲进推车,推出去倒在指定的处理区,回来再推着工业扫地机在一楼来回扫。
何芬干巴巴地劝:“小孩可怜,你不能破坏别人家……”
“我是那种人吗!我是吗?”
李胜男气得一脚踢倒了撮箕。
“啊哟,那是我搞错了,我不知道……二妹,你有没有事呀?”何芬脖子一缩,怯怯地问,“那小孩怎么这么会说谎?还说你打……打了他呢。让我看看你胳膊,红了一块,要不要擦点药油?”
“不用。表哥家里有事,最近不要接单,你也休息几天。”
“好,我知道了。我去给你拿药油。”
“不用,你去休息。”李胜男抬头,朝在楼梯上探头探脑的李家盛喊,“没事,你玩你的。”
“二姐,小孩可以打小孩的,但是妈不准我下来。”
“下次见到这种找死的,直接上,算我的。”
“好!”
有钱人要面子,应该是忌惮监控,对方并没有立刻招兵买马回来复仇。
一楼地面被她抛光了,没活可干,她拉上卷闸门,上楼擦门窗。
小胖有样学样,跟着干活。
“二姐,下面来了大奔吖。”
李胜男将抹布一丢,凑过来看一眼,确实是。没必要耽误时间引来更多关注,她叫李家盛背过身,自己爬上窗,钻出去抓着栏杆踩住招牌,然后放手跳下。
三米而已,以前经常操作,落地稳稳当当。
何玉润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喊,怕惊扰到她,更危险。
“阿男,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没表态,等着他表态。
他想起了正事,小声说:“阿男,我先上去跟阿姨道歉。”
“不用。你来,是准备做什么?”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跟我去家里走一趟好吗?刚才我和爸妈说清楚了,我只会跟你结婚。他们同意了。”
“他们怎么说的?”
“尊重我的想法。阿熠也在,他不该那样做,等下他会向你道歉。”
“那行,我上去换个衣服。”
那些是他的家人,他对他们的看法,有血缘里自带的良善滤镜。她没他这么天真,但事情总要有个结论,单枪匹马又怎样,那个勇字,她爸没用到半分,全在她这!
她换上中规中矩的纯色休闲套装,有兜,方便带录音笔。
事实上,她的心理准备和物资准备都很有必要。
他父母确实不再反对,但有前提条件。
要结婚可以,签婚前协议,已经准备好了。
她没动怒,拿起来细看,前面部分是针对她的,限定哪些财产与她无关,婚后每月能领多少生活费。
何玉润不知道有这东西存在,才看一眼就有话要说,她制止了,平静地看完第一张,然后是第二张。
“我想要跟他结婚,那我生的孩子,就必须自动放弃公司和别的宝贝玩意,对吗?”
“没错,阿熠是长子,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我们何家讲规矩,不希望看到子孙斗得乌烟瘴气。”
“爸!孩子还小,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阿熠的行为习惯有很大问题,需要好好引导,今天他污蔑……”
爱孙被指责,何爸的脸色垮得很明显。说好要来认错的人,根本不在这。李胜男知道所谓的道歉,根本不存在。她站起来,放下协议,转身就走。
父子俩同时出声叫她。
一个“李胜男”,一个“阿男”。
一个恼怒,一个着急。
李胜男加快了脚步。
何玉润不顾父亲阻拦,追上来恳求:“阿男,你再等等,请你再等等,我会尽快处理好。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个文件……”
“等等?我33了,现在最烦的就是一个等字,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做不到不要承诺,你能处理好的话,就不会留到今天。”
“阿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了,我等这个同意,等了十几年,他们终于松了口,我没法冷静,所以考虑不周全。阿男,我爱你,我只爱你,你相信我。”
她用力扒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说:“我现在没心情,十点钟,游船码头见,你先跟你家人沟通。”
身后是父亲的怒吼,如果他不尽快处理好,裂痕将越来越大。
他只能放弃跟她一起走的想法。
两人都提早到了,他没能说服父母,怕被她看出端倪,在车里用矿泉水洗了一把脸。
她做主要了一艘计时收费的自划船,两人各划一边,朝人少船少的区域走。
“我家是这么个情况,不怪别人像防老鼠一样防我。我能养活自己,不用沾光,但凭什么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被迫接受不平等。我没权利代表他签字。”
“阿男,不会那样的,公司在我这……”
她哼笑,“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不平等的不是财产。谎话精混蛋哥哥,偏心眼的爷爷奶奶,和稀泥的爸,糟糕透了。孩子没有选择的机会,我有,我可以选择不让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阿男!”
何玉润张嘴想解释,可是他想起了父亲在她走后说的话,喉咙堵得厉害。
本来我们希望她先去结扎,等阿熠成年后再生育,考虑到她已经是这样的年纪,再不生怕是生不出来了。家族要发达,人丁要旺,只能暂且这样安排。
他们所谓的同意,是在这样的傲慢下,带着羞辱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