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持续不断地攻击之下,金属制的大门终于在不堪重负间訇然洞开。
抬手拂去空中的烟尘,男人打量着车厢内的景象,眉头不禁为之高高皱起。
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与之相对,就好像要故意刁难他一般,过道两侧对称排布着近二十个隔间,大门紧闭,相互之间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
……这是要误导自己一个接一个地进去检查?他的嘴角狰狞地翘起。
对于凡人而言,这算是个不错的伎俩——若他当真一路检查过去,便等同于为乘客与警方同时争取到了时间;可若他彻底无视掉这节车厢,那只老鼠也能借机逃出生天。
但很可惜,凡人的伎俩从来都不适用于超凡者……
男人略一摆手,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古怪聚合物当即四散开来,欢呼雀跃地冲向了各个隔间的房门——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由毕达哥拉斯学派数秘术召唤出的“数灵”,实际上具备着不逊色于通常犬类的智商,即便脱离了召唤者的掌控,都能在最后收到的指令的基础上自主行动。
……只要不被恶心的数字或图形误导,它们便堪称完美的召唤物。
何其恩典!何其壮丽!
他不禁痛哭流涕,沉迷在至善之数那宏伟的胸怀当中。
然而下一瞬间,男人却忽然将视线投向了走廊的彼端,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彩……
“……希帕索斯?”
……
卢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躲藏在自己苏醒的那个隔间之内。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都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贴近了隔间的大门。然而还未待他做出反应,那种感觉便烟消云散,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什么情况?他不打算检查了?
门外,男人的脚步声飞速远去,为他的推测做出了鲜明的注脚。
卢平当即瘫倒在地,就仿佛是在弥补些什么似地剧烈喘息着。半晌,他才如死狗般从地面上艰难起身。丁香的芬芳随之骤然灌入鼻中,却盖不住他心底的释然与恐惧。
回想起来,自己的计划还是有些太冒险了。
他的确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即在对方将要检查到自己所在的隔间之前主动跳窗离开列车。
可方才那致命的心悸感证明,在超凡者面前,他的策略甚至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能争取到。就算成功跳窗逃离,在视野广阔的轨道两侧,想必对方也能轻易找到并击杀自己。
至少得有些还手之力……强忍着克服了体内涌出的疲惫感,卢平第一次主动翻找起衣服上的各个口袋。
没有……没有……这个也没有……真见鬼!自己的前身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往身上的口袋放东西的!
放弃似地叹息一声,卢平飞快地搜查起房间内的其他物品。
他先是搬下了行李架顶端最显眼的黑色箱包,随后尴尬地对着上边的密码锁抓耳挠腮。不过好在接下来的探索没能让他失望,成功在室内其他地方寻获了一把擦得锃亮的勃朗宁m1900手枪和一柄装饰华丽的法兰西小剑。
这种由迅捷剑演变而来的武器拥有约90厘米长的剑身,被广泛认为是现代击剑的前身之一。尽管在熟练者手中,它的威力远不及号称“无甲单手兵击之王”的迅捷剑,但胜在重量更轻,操控性更强——换而言之,也更适合卢平这样毫无经验的新手。
将两件武器朝腰带的左右侧一塞,卢平顿时感觉心底安心不少。
他随即俯下身躯,从座位底部拽出了一个褐色的提包。卢平满怀希望地打开拉链,分外浓郁的丁香气息立即扑面而来。
可当他定睛看向提包内部之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
“……!”
人。
确切地说,是一位年轻男子沾满鲜血的头颅。
男人的面容极度扭曲,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那竟是人类所能做出的表情。头颅下方,他那单薄的身体旋转虬结着,仿若异常生长的树根。
卢平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他下意识地倒退两步,双腿不受控制地撞在了桌子的一角之上——咚!一片天旋地转当中,卢平再一次地跌倒在地,连带着整张桌子都随之翻倒。
然后,卢平又看见了。
那被雕刻在桌子背面,由无数古怪图形所组成的诡异圆阵——而居于其中央的,正是那与自己手腕处所画的别无二致的神秘符号。
渗人的寒意自脊椎深处直冲大脑,因找到武器而收获的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不知为何,他蓦然回忆起了那名国情局特工登车时的发言——
“我方近日接到举报,内容是此次列车上有邪教徒在举行邪恶的献祭仪式。”
起初,他也像列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口中的“邪教徒”就是方才那位大开杀戒的超凡者。
可认真想来,包括那名国情局特工在内,场上的所有官方人员似乎都对与超凡者进行战斗毫无准备——如果打一开始就知道那名邪教徒是超凡者的话,他们的准备理应会更加充分,说不定还会有官方阵营的超凡者前来镇压。
按照这一思路推测下去,只能认为那名特工事前并不知道他们将要抓捕的邪教徒就是超凡者。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原先准备来抓捕的那位“邪教徒”究竟是谁?
卢平扭过头,颤抖地看着自己在镜面上的投影,心中的惊惧已溢于言表。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邪教徒其实是在隔间内藏了一具尸体,用大量香料掩盖尸臭,还在桌板背面画出了诡异魔法阵的……自己的原身呢?
这就自然而然地引申出了第二个问题——当事件彻底平息,警方前来取证调查之时,又会不会发现隐藏在这一切事件背后的“真相”呢?
卢平颤颤巍巍地直起身,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
邪教徒……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要我为一桩根本没有犯下过的罪行负责,主动献出自己接下来几十年的自由和生命?开什么狗屁玩笑!
自穿越以来一直强行压制的感情终于在此时此刻冲破了理性的堤坝,有若不可抵挡的山洪般奔涌而出。卢平再难自抑地把面前的镜子砸了个粉碎,随即泄愤似地踢向了整个翻转过来的桌板。
就在这一瞬间——
嗡——!
——那个本该黯淡无光的圆阵竟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白光,将隔间内的一切尽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