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期,庚辰岛的游客众多。莫非是啼鸦乱飞乱叫,把过往的游客给吓到了?
司渊暗暗猜测的同时,扯下一旁的浴巾,抬步便要往外走去。
余光扫过洗漱镜,看到头上顶着一片白色泡沫,司渊陡然停下脚步,重新站回到淋浴头下,像是打仗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司渊看着槐树上不断振翅啼鸣的乌鸦,蹙眉低喝一声:“啼鸦,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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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有记忆以来,这只乌鸦就一直栖息在他家小院的槐枝上,无论寒暑。
年幼的司渊,其实并不喜欢它的叫声,甚至还试图用竹竿去驱赶它。因为它的声音很像婴儿啼哭,为此,他还专门给这只乌鸦取名为‘啼鸦’。
可这只乌鸦不知是赖上了他,还是赖上了他家小院里的那棵槐树,无论怎么都赶不走。
时间一长,司渊慢慢习惯了它的叫声,以及它的陪伴。后来,他便一直养着它。
于司渊而言,啼鸦并非是宠物,而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家人。
咬一口荔枝
慢慢地,司渊发现了啼鸦和寻常乌鸦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它的寿命。
他专门上网查过,虽然和其他的鸟类相比,乌鸦的寿命相对较长。但它们的平均寿命,一般是10年到15年。
年幼时,司渊曾不止一次听到岛上的老人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谈论他出生那天的事情。他的生日是七月十五,民间称为是鬼节的日子,本就不详。
据当地的老人说,在此之前,庚辰岛是没有乌鸦的。直到他出生那天,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乌鸦,一边嘎嘎叫着,一边盘旋在庚辰岛的上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后来,庚辰岛上就多了只乌鸦。
因为种种原因,司渊比同龄人入学要晚。他今年十九岁。按照这个时间来算的话,啼鸦明显已经活过了普通乌鸦的平均年龄。
可啼鸦依旧活力满满,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
其次,是它的智商。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过程中,司渊逐渐发现,啼鸦好像能听懂人言。
譬如,就现在。
他仰起头,冲啼鸦低喝一声安静。啼鸦兴奋的叫声就真的戛然而止,甚至连扑扇翅膀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爪子勾着树杈,安静站着,完全隐入夜色。
时值盛夏,老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司渊出来的急,没时间去开悬在屋檐下的夜灯。幸而月色皎洁,借着门口的路灯,勉强能够分辨出啼鸦站立的位置。
“乖,不要扰民。”许是才洗过澡的原因,连嗓音都沾染了些许水汽,听起来有几分慵懒和放松,和在外面与人交流时的清冷一点都不一样。
司渊扯下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往头上擦了两下,走向门口。他探头望去,小巷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声尖叫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
小巷不深,只有四户人家。
自打资本注入,庚辰岛被开发成景区之后,岛民的生活也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岛上几乎大半的低矮宅院被推翻,重新建成了二层、三层小楼的别墅样式。
巷子里的四户人家,只有他家,还保持着低矮房檐的老宅。而他对面,建造的最豪华的一幢,正是他之前送给霍懈北的那座老宅。
当年,霍懈北本想连同司渊现在住的宅子一起推翻重建的,可司渊拒绝了。他始终认为,一个人的生活水平要和自己的能力相匹配。
当年的司渊,不过是一个连学费都需要旁人资助的穷学生而已,根本负担不起那么豪华的住宅。
所以,他拒绝了霍懈北的好意。
是以,直到现在,他依旧住在看起来有些破落的宅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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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渊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巷子,关门之前,下意识瞥了一眼对面那幢别墅。
‘吱呀’一声,大门被关上。
本该转身回来的司渊,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滞站在门后,没有任何动作。半分钟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重新打开门。
看着对面窗户亮起昏黄的灯光,司渊低喃:“没有看错,不是错觉。”
此时此刻,司渊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莫非是霍叔叔来度假了?这样想着,他清隽的脸上升起一抹喜色。
踏出门槛的一瞬,一滴水珠从额上顺着鼻梁垂落。司渊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赤着上身。
这样兴冲冲跑过去,实在是不雅。
他快步返回卧室,打开衣柜,触到黑色短袖的手停顿一瞬,转而拿起一件白色的,套在了身上。
他衣柜里的衣服,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其中,黑色占了三分之二,白色最少。
他不喜欢白色。
可霍懈北每次带他去商场买衣服,都喜欢给他选白色的。
久而久之,每次和霍懈北见面,司渊都会穿白色的衣服。他不想给霍懈北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哪怕只是穿衣方面。
他的头发很短,典型的毛寸。用吹风机吹了不到半分钟,就干透了。
一切准备就绪,司渊却有些踌躇。他在小院中踱着步,咸湿的海风打在身上,兴奋的情绪散去,理智逐渐回归。
以往,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他在不在庚辰岛,但凡是霍懈北要过来,都会发短信通知他。可这一次,他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好半晌,司渊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霍懈北的聊天对话框,找准角度,拍了一张亮着灯光的别墅照片,又打了一行字,一起发送过去:【霍叔叔,我看见对面亮了灯,是您来度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