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温辞又冲着众人喊了句:“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话音未落,机器的轰鸣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天气晴朗,海面平静,可船上的诸位完全没有了欣赏的心情。除了司渊,船上的每个人精神都异常紧绷。他们受够了海上的各种突发状况,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尽快上岸。
温辞专注操作机器,没有注意到船上一度变得很奇怪的氛围:安静,且怪异。
司渊坐姿松散,微微垂着脑袋。大多时候,他都是盯着海面发呆。偶尔,也会把目光落在温辞的背影上。
其实,他只是看起来像在发呆。实际上,他是在回忆九岭山的同门在这片海域上自相残杀的事情。
顾冉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她身体紧绷,坐姿端正,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顾清河和章扬相邻坐着,时不时四目相对,却谁也没有搭理谁。
这样怪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温辞把船开进熟悉的海域内。前段时间,温辞和任薇学习游艇驾驶实操时,就是在这片海。所以,相对于其他海域,庚辰岛附近的海域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游艇的速度慢下来,温辞回头,冲众人喊了声:“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到庚辰岛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顾冉的脸上终于扬起一抹笑意,“我都快臭死了,等上了岸,我要先洗个澡。”
“抱歉啊,本来是想邀请你们出海玩,没想到遇到这么多事情。”温辞看了她一眼,和平常相比,此时的顾冉的确有点狼狈。
温辞有点于心不忍,说:“岛上有一家桑拿店,等上了岸,我请你去。”
“好呀。”顾冉欣然同意,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顾清河和章扬的目光也纷纷投向温辞,目的不言而喻。
“我们也要。都是同学,你不能厚此薄彼”说话的是顾清河。温辞看过去时,他一脸无辜,仿佛只是为了蹭一回桑拿。
司渊也抬起了头,冷冷瞥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他知道,温辞一定不会同意。她只是懒得动脑子,不是没脑子。顾清河的意图,已经从暗处抬到了明面上。她不可能感受不出来。
“我们两个小姑娘,你们就别瞎凑热闹了。”温辞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司渊听着,无声勾了勾唇。
“而且,男女有别。我们只是同学,蒸桑拿这种私密的事情,不太适合一起行动。”说完这话,温辞开始思考,这番话到底是顾清河自己的意思,还是章扬逼着他说的。
她在脑海中回顾了一下顾清河开口说话之前,他和章扬好像没有互动,连眼神上的交流都没有。那么,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此之前,顾清河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形象,做事说话,很会拿捏尺寸,根本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可是刚才的那番话,她听出几分不怀好意。
也许不是不怀好意,但她听了,却不是很舒服,所以果断拒绝。
温辞没再看他,转过身,垂首看着仪表盘。顾清河面上一白,尴尬笑笑,半晌没有言语。
游艇又开出好一段距离,尾部拉出一层层白色的浪花。恍惚中,一阵轻灵悦耳的女声传来。如泣如诉,又像是在歌唱。
“好像有女生在唱歌。”顾冉环顾四周,却始终有点定位不准,歌声是从哪艘小船上传来的。
温辞也转头望去,顾清河和章扬同样好奇。唯有司渊,连头也没抬。只是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
“她唱的什么啊?听不太清楚。”温辞歪着脑袋,辨别了好一会儿,却始终听不清歌词。
美人鲛
-
司渊终于有了动作,他坐直了身体,缓缓吐出两个字:“《无题》。”
“什么?”温辞转过头看他。
“君生我未生那首诗,听过吗?”司渊问。
温辞摇摇头。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哢春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
自入长信宫,每对孤灯泣。闺门镇不开,梦从何处入。
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司渊沉声,把歌词完整背了一遍,又说了句:“是唐代的一首无题诗,作者已不可考。”
“你怎么确定是这一首啊?”顾冉好奇问他:“离这么远,你能听清楚?”
司渊看了她一眼,说:“从小,我的耳朵就比较好。”
他怎么会知道?还不是亲耳听师姐唱过。司渊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晦涩。
歌声越发清晰。仔细听的话,刚好能听出,她已经唱到了最后那句:无夜不相思。
婉转悠扬的腔调传入耳中,每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温辞打破了这阵沉默。
她看向司渊,说:“她不是在唱歌,是在唱戏吧?”
尾调拉得好长,和小时候在古朴的戏楼里听过的腔调有点像。
温辞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段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有点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周围的人全都穿着古装。台上的名伶,咿咿呀呀唱的,就是这样类似的腔调。
也只是一瞬,那画面就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在温辞热切的注视下,司渊缓缓点下了头,说:“不是歌,是戏腔。对于你们来说,有点古老,所以歌词的内容一般很难听懂。”
“什么叫对于我们来说?司渊,你是有多大啊?装熟。”温辞抓住了他说话的漏洞,神色狡黠,像九岭山的野狐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千年老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