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半夜,郦月起身想下楼倒水,走到楼梯口时发现头顶的声控灯坏了,她没带手机无法照亮,只能慢慢摸着黑走路。
当手触到楼梯栏杆时,身后突然传来动静,有人在暗夜里幽幽地出声。
“小心。”
郦月被惊得背后冷汗飙出,倏然转身,就看见陈祐霆站在身后阴暗处,距离她不过半米的距离。
她站在楼梯口,手紧紧地握着栏杆,听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少年对她说:“夜晚路黑,楼梯看不清,小心摔下去。”
郦月不动声色往后缩了缩,眼里的防备在黑暗里完全展露出来。
少年只是站在身后,话中甚至带着笑,但郦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有点渴了,下楼倒点水。”陈祐霆向楼下走去,瘦削的肩膀擦过郦月手臂,冰凉的触感沾染在手臂皮肤上,如附骨之疽。
走了没几步,陈祐霆转身看她,“你对陈家不熟,下楼的时候注意安全。”
“......”
郦月无言,只沉默着看他身影消失,曲折的楼梯上,只有她一人紧贴栏杆站着,前方幽暗,看不清台阶高低。
她握着身后栏杆,用力到骨节发白,眼眸半垂。
方才,他站在自己身后想干什么?
他离得那样近,若是伸手附在她背后,自己会怎么样?会摔下去吗?会死吗?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只猫,察觉到危险,但什么都做不了。
翌日清晨吃饭时,陈祐霆突然向陈老太太提起宅子里的谣言。
陈老太太皱着眉,“都这么说?说郦月倒霉?”
陈祐霆点头,“是有这种传言,不过孙儿是不信的,毕竟小月是奶奶您亲自请人算出来的,这些传言多半是底下人闲着没事瞎说的。”
他又转头看向郦月,“你看,小月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郦月终于明白,昨晚他站在她身后,是想做什么。
那日陈家大宅初见之时,楼梯上的少年眼中满是轻慢与淡漠,那懒得遮掩的厌恶情绪,不是郦月的错觉。
他想让传言变成真的,让郦月背上‘倒霉’的名头,好从此消失在陈家。
饭桌上,陈家老太太压着眼皮看她,郦月只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饭。
是夜,陈家大宅陷入静默,已是凌晨时分,所有人都已经回房休息。
灯盏还未修好的楼梯口,郦月端着杯子,身影落在阶梯上。
她缓缓踏出一只脚,在楼梯上停顿片刻后又收回来,捏着杯子的手冷汗直流,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玻璃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宅里寂静无声,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过去十分钟。
身后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发出响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提醒着此刻已是凌晨十二点。
郦月狠心闭了闭眼,迈出脚狠狠踩空!
“——嘭!”
少女瘦弱的身躯滚落楼梯,手中杯子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就砸裂在手边,扎了她满手的血。
楼下佣人听见动静急匆匆地跑出来,刚打开灯就看见郦月倒在楼梯下,满头满手都是血,霎那间,尖叫响彻大宅。
血顺着额头流下,糊住了郦月的眼睛,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也不甚清晰,身边佣人在大喊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彻底昏过去之前,视线往上方楼梯口瞥了一眼,仿佛看见一道修长身躯消失在楼梯口。
再次醒来时,依旧在陈家的房间里,身边是陈家的私人医生团队。
她都忘了,陈祐霆身子不好,陈家为了他,常年有私人医疗团队随时待命,她根本不需要去医院。
身边的医生看她醒了,侧过身向身后沙发上的人汇报。郦月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房间内沙发上坐着陈祐霆,正微笑看着她。
医生在跟他汇报郦月的身体状况,说完后叮嘱郦月好好休息便出了门。
陈祐霆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抚着郦月披散的长发,夸奖道:“聪明的女孩儿。”
郦月伤得不轻,没法挪动身体,只能任由他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她闭眼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碎裂疼痛,思绪一片空荡。
挺好的,自己动手总比被他推下楼来得好......
经过此事,陈家老太太开始不待见郦月,但还远远不够。
她很信任自己那位算命先生,哪怕郦月此次正应了宅子里的传言,但依旧达不到陈祐霆想要的程度。
后来一年,郦月受过的伤不计其数。
脱臼、骨碎、昏迷、落水......
有些是郦月自己弄的,有些是莫名发生的。她试过逃走,但多次以失败告终。
在一次莫名落水之后,郦月从昏迷中醒来,睁眼又看见陈祐霆坐在床边。
她没什么力气,声调却很冷,问道:“够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快了,再坚持一下,好女孩。”陈祐霆缓声说着。
郦月想,那可能是陈祐霆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一周后,陈老太太让郦月在佛堂里跪诵经文。郦月当然不会顺从跪诵,但人却是被带到佛堂看管了起来。
没人来看她有没有诚心诵经,就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这处佛堂一样,门外看管的人消失不见,只有上锁的门昭示着她依旧被禁锢,不得自由。
佛堂里没有悬挂灯光,只有一排排的烛火静默燃烧着,佛像前的檀香不断氤氲着香雾,缓缓飘荡升空,她在佛堂里待得昏昏欲睡。
最后的最后,郦月是被烟雾呛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