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个月,晏林被囚禁了一个月,没有与他沟通,他所能做的仅仅是自言自语。
这算提前体验本体回归后的生活吗?
当然,这一个月晏林并非什么都没干,他发现了一个bug,能够令自己无限循环的bug。
咬掉自己的中指,他手掌上的小指头和无名指已经没有了。
血液在口中蔓延,血腥味直冲鼻腔,牙齿和骨头对撞,他用力且小心的咀嚼。
避免露出任何血液或者渣子,一开始的时候护卫还能看见血迹,后面晏林熟练后一丝血液都不放过。
他不爱浪费,尤其是自己的身体。
特性带来的自愈力完全就是概念级的,治愈本身不消耗任何能量。
晏林无聊的想着——饿了吃自己,渴了喝自己,只要一直对外做功,他,就是永动机!
再等一个月,如果白骑士还不来找到自己,那自己就逃出去。
到晚上的时候,晏林照例是锻炼。
然而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
白骑士语气平淡,就像在诉说着某个事实:“我发现你就像一只蝇王,随处产下恶臭的卵,无序,且充满了恶的底色。”
晏林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由于无法洗澡,他在牢房里照例是裸着的。
他揶揄道:“你的眼睛可真够毒辣的,嘴巴也是,我有时候根本分不清你是在批评我,还是在批判人性。”
白骑士:“人性如此,你也是如此,只是你如此的赤裸裸,令人恶心。”
“人性本恶?你要出书吗?啊?哈哈哈,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灵感,很多很多。”晏林活动了一下筋骨,舍生忘死般的锻炼,令肌肉分明,充斥着一股狂野的力量感。
很难想象,不久之前,他连一个小混混都打不过。
正是如此,如果不能令这个人从善,就必须扼杀他!白骑士神情凌然,这样的恶魔不应该肆虐在人间。
白骑士:“你可不配嘲笑,这个世界充斥着黑暗,而你也是其中之一,你利己,且付出行动,残暴而充满阴谋。”
“我当然不配,我只想告诉你,人性当然存在。但,只有具体的人性,可没有抽象的人性。你们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鼓吹莫名其妙的人性,脱离现实,脱离实际,或者干脆反对大众,你所谓的人性实际上不过是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而底层的人性就不合乎人性。”
晏林嗤笑道,他可太懂这些吃饱没事干的有钱人了,继续道:
“我是蝇王,你又是什么呢?你从来没有找到过光明,你只会暴露黑暗,你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批判一切,缺乏历史科学知识的见解。你搞不清楚谁是侵略者,剥削者,压迫者,人性当然有缺点,这些缺点,你要做的仅仅是揭露?你从未尝试找过方法解决它,甚至看待它。”
“难道说认识到了人性的黑暗就会使人清醒吗?你用你的辱骂来让我知道我有多不堪吗?不,我比你更清楚我有多不堪——你是完全的空想,这种所谓的认识黑暗带来的清醒,只不过是虚假的主意识体,你自以为是独醒者,自以为和普遍人性拉开了一个反讽的距离,实际上说的不过是大他者的华语,十足的意识形态!”
他太清楚了,太清楚怎么痛骂白骑士这种人了。
任何脏话或者狠话都毫无作用,只会令这种人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以悲天悯人的态度俯视着你。
就像前世的某些人一样。
白骑士无疑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什么“正确”的人。
晏林可以用任何角度,任何话语去否认他们,戳中他们。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气氛沉寂了下去,只有晏林无聊的呼吸声,他尝试憋死自己,以忍受痛苦的极限,但失败了。
现在如同败者的喘息。
但阿依盖尔清晰的知道,自己才是败者,她抬起手。
心里波澜不惊,但泛起了阵阵涟漪,直至化为震耳欲聋的回响。
“没有抽象的人性,只有具体的人性……”
“你从未尝试找过方法解决它,甚至看待它……”
“你是完全的空想,这种所谓的认识黑暗带来的清醒,只不过是虚假的主意识体……”
阿依盖尔呼吸急促,她猛然握紧拳头:“不!不对!你在试图影响我!”
“我在试图影响你?我说过了,我比你更知道自己的不堪,让我来告诉你吧——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同类,长颈鹿是无情的动物,我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做了,那么很可能是因为我想要找点乐子。”
“你也不过是在空谈。”阿依盖尔冷静了下来,“我从未觉得我有多伟大。”
晏林沉默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内心的某种东西出现裂痕。
良久。
“我可是个恶人……你要和我比吗?”
“所以我对你的评价没有任何不对,而你,自甘堕落,却还要将别人拉下深渊。”
“我想将别人拉向深渊,可我从来不在深渊之中。”晏林发出笑声,随后脑袋后仰,眼神复杂:“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确实很孤独……我是一个游荡的玩家,灵魂随风不定……”
这是一种悲哀。
知道自己未来凄惨命运的悲哀,在白骑士面前,他没有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
虽然两人语言略有争锋,但晏林却从白骑士身上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说:“你也不需要教导我任何东西,世界上很多种人,大致可以分成两类,蠢人以及认识到自己是蠢人的人,我很深刻的意识到,我是个蠢人,充满弱点的蠢人,但你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两人的约定,白骑士将教导晏林。
但到了此刻,阿依盖尔感到了一丝的迷茫,她呆愣地望着站在牢房中的晏林。
阴暗的房间将他的影子覆盖,唯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很难称得上智慧,甚至表达出的情绪也令人一览无余。
他既不阴谋,也不深沉,没有目的,没有喜乐。
“你要为自己脱罪?”阿依盖尔喉咙干涩。
晏林摇摇头,毫不掩饰的承认:“我有罪。”
某种汹涌的气息在阿依盖尔心中涌动。
她不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善还是恶。
两人之间隔着某种可悲隔阂,并非她一开始认为的善与恶。
“别被他影响!”
一只守在门外的小鸟落在阿依盖尔的肩膀上,抖了一下肩膀,在她耳边提醒道。
“不,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是个混蛋的事实,我只是不明白,我要干什么了……”
阿依盖尔闭上双目——
父亲的死亡……
残忍的笑声……
阴暗的教堂……
残缺的尸体……
一幕幕的事物在她脑海中闪过。
“阿依盖尔啊,别迷茫,前进吧。”
那不是家,那是一个屠宰场,母亲高举着魔杖,面无表情的望着年幼的阿依盖尔。
谋杀?不,是屠杀,不对,也不是,那是一场虐杀。
她所熟知的一切,所爱的一切,在母亲手中消失殆尽……如落幕的火焰,一切只剩余烬……
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
“你在过家家,这回是我占上风了,蠢货!”晏林拍着手,哈哈大笑,最后吸溜了一下流出的口水,“你太阴沉了,真没意思,这种程度的言语都承受不住。”
白骑士充斥着使命感。
从装束,行为,一切的一切来看。
就像美剧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这种人的心理防线比钢铁更坚硬,但三观可不像现代人那样“灵活”,只需质疑,质疑他们的“正确”
就能让他们开口,思考……而思考是人类无药可治的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