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然躺在床上,再次翻转了个身,又从脑袋下将枕头扯出来往自己头上压,最后将整个头都闷在了棉花里。
那个往下坠的身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亡,他见过很多死相比这个更加惨烈恐怖的尸首,这真的算不上什么。
就在戚桉再次双眼朦胧,正要昏睡过去,楼下的喧闹似乎更大了,夹杂着警铃声和汽车鸣笛声。
楼下还没安静,楼内又传来抢救床移动的声响,四个轮子在地上飞快的滚动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些声音通通穿透墙板,整栋楼内都听得一清二楚。其他病房的人也被惊扰,纷纷从窗口或房门探出头来看热闹。
世界仿佛永远不能再寂静下来。
戚桉抓起脑袋上的枕头随手重重一扔,抬手烦躁地挠了挠被睡得蓬松的头发,最后他倏地从床上起身,阴沉着一张脸走到窗边。
往下俯瞰,现在夜很深,街边的路灯洒下冰冷的白光,照着同样灰白的地面。地面是由瓷砖拼成,一个瓷砖的面积并不小。
楼下聚集着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半圆,半圆的中心地面上已经没有人了,可留下了一摊黑色的液体,戚桉想也不想就知道那是什么。
鲜血侵占的面积很大,几乎流满了三个瓷砖,现在还在向更深更远处蔓延。
很多人都在议论,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吵?”有人发出疑问。
一旁有人小声回答他:“刚刚那里躺了个人,看样子是从楼上摔下来的……”
又有人说:“在医院跳楼,这人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啊?”
另一人提醒道:“别瞎说,死者为大。”
“这也太突然了,大半夜的,幸好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这栋楼十几层,人从哪里掉下来的?”
“谁知道呢,估计挺高的吧,警察都来了,原本正在楼下铺气垫,才刚开始呢那人就跳下来了。”
“啊,谁报的警?”
“不知道啊,不过我刚刚听说掉下去的是个女的,而且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很像自杀……”
“……”
议论声不断,戚桉看着那摊血泊,知道那人怕是活不成了。
他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鬼差的踪影。
不过也快了。
他在心里想。
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却在这一刻突然对这栋楼的楼层有了兴趣,他抬起头向上看,心里默默数着数,等目光停在最后一层,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道那人从哪里往下跳的,不过从地上那摊血迹来看,估计是五层楼以上了。
戚桉微微蹙起眉,后退一步将窗户紧紧关上,转身想躺回床上,却在跳上床的前一秒听见了一个冷淡的声音。
“作为死神,你都不去看看吗?”
戚桉吓了一跳,他浑身打了个战栗,猛地回头,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战袍、面容英俊却神情铁青的高大身影。
他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鞭子,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戚桉。
被盯着的人愣了一瞬,随即平淡下来,但他也没再一个劲儿的往床上爬,只是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微笑,右边显露的一个酒窝若隐若现。
戚桉一开口就在转移话题:“顾落,是你啊,吓我一跳。这个魂灵是你来带回去吗?鬼府现在怎么样了……诶呀你这张脸长得多好看,能不能多笑笑?”
高大的身影依旧冷淡,被喊到名字只是紧了紧眉。
顾落,是鬼府中法力最强的鬼差,实力超群,甚至能和身为死神的戚桉切磋切磋。
其实他从最初戚桉刚成为死神的时候就一直忠心耿耿地扶持,可没想到戚桉这人对练诡术没有任何天赋与兴趣,整天胡作非为还将鬼府搞得一团乱。要不是戚桉身居高位还被前任死神特意叮嘱过,恐怕早就被顾落一拳打出鬼府回炉重造炼成阴气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顾落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冷漠至极:“请你去看看那位女士。”
“?”戚桉有些莫名,随后突然明白他在说什么,眯了眯眼,说,“我和她没关系,她自己从楼上跳下去,又不是我强迫她……”
“你是死神,”顾落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提醒着,“我会来到这里你就应该想到这个事件会很棘手。”
戚桉一下子默了声。
顾落的法术很厉害,虽然是鬼差,但是一般都是留在鬼府当中管理更为重要的事务,很少会亲临现场带魂灵回去。
除非有什么其他原因。
戚桉眨了眨眼,像是想明白什么,开了口:“你的意思是,她不该死?”
顾落罕见地垂了下头,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她不能死。”
“这样啊。”戚桉点了点头,眯着眼望向他,最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顾落似是惊讶,瞪着眼睛看向他。
说话的人依然笑着,眼神玩味:“给我一个她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是你在人间的情人?还是你的谁?你为什么要帮她?”
顾落脸色变得阴沉,没有回话。
“不说?”
等了不知几分钟,戚桉挑挑眉耸耸肩,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了两张卡牌。他背对着顾落举起来,说出了一句话:“那就只能玩游戏了,选一张吧。”
顾落神情严峻,狠狠盯着那两张卡牌,眼神犀利。
他非常不喜欢,也最看不上戚桉的就是这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孟婆汤的影响太深,戚桉办事情从来不会看到深层,只会停留在表面,像个小孩一样,幼稚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