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之前和我说过的话,你说你想杀人,那个样子看上去不想撒谎。”夏牧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要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陵园。在去年的六月一号,我去看槐莳,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裴总,他将玫瑰花放在身前的墓碑下,而那个墓碑上,是小七你的照片。”
戚桉脑子宕机,像是生锈的铁链,全然转不动了。
所以,夏牧扬眼睁睁看着墓碑上的人复活,但是没有任何声张与偏见,可能也有惊讶,但是从两人最初的见面开始,就将他当成了朋友。
戚桉有些晃神,喃喃道:“为什么?”
夏牧扬直挺挺望着他,认真地说:“因为你义无反顾地帮了我,那个时候我和你还不认识,而且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可你还是选择帮我说话。”
闻言,戚桉眨眨眼,其实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不惯这么多人对一个少年群起而攻之,更何况少年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尖,小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
“我知道,”夏牧扬接过他的话,轻声说,“但结果是你帮了我,我欣赏你的勇气与善良,从这点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戚桉抿了抿唇,倏地想起之前的话题,便说:“小羊,我们是朋友。”
夏牧扬点点头。
戚桉垂下眸,艰难开口:“所以……我不会杀了你。”
这似乎在夏牧扬的预料之内,他瞳眸的焦点渐渐散了,语气轻飘飘的:“小七,我一直瞒着你们,但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了。”
戚桉重新抬眸看向他。
夏牧扬视线渺远,张嘴说道:“我有重度抑郁,在槐莳离开后不久就确诊了,我一直在接受治疗,但是没有办法,我睡不着觉,越来越焦虑,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这么多天过去,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戚桉浑身都有些抖,喉咙发紧,干涩得说不出话。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殡仪馆后的那片湖泊前,我原本是想自杀的。”夏牧扬现在就像一个以自虐为乐的患者,将那些不堪通通暴露在他人面前,等待着批判。
戚桉瞪大了眼。
夏牧扬笑起来,说:“那个时候本来就想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谁能想到遇见了你们,还在直播,我也没想到你会为我出气,是因为你,我才坚持到现在的。”
“所以我还要对你说一声谢谢,小七。”最后他说。
戚桉没有接话,四下沉寂。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手上蓦地多出了两张卡牌,他看着眼前的人,神情淡淡,严肃地说:“我没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夏牧扬愣了愣,怔怔地看着那两张卡牌。
“抽一张。”戚桉示意道。
夏牧扬眨了下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垂下眸,抬手指向右侧的卡牌。
戚桉手心冒出鬼火,将左侧的卡牌吞噬,随后缓缓将牌面翻转,是一张生存牌。
“抱歉,我不会杀你。”戚桉宣布结果。
夏牧扬似乎早有预料,轻轻笑起来,摇摇头,却什么话都没说。
戚桉将卡牌收起来,没有片刻停顿,将东西通通收起来,最后牵起夏牧扬的手腕,拉着他下楼,命令道:“现在送我回医院,今天是裴岁聿的生日,我们要赶回去。”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到达医院后,戚桉也不让夏牧扬离开,而是领着他来到自己的病房,时时刻刻守着他。
只在傍晚时,裴岁聿醒来后,戚桉才离开病房,还派了王栎继续看守。
在去病房的路上,他遇到了顾落。
鬼差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淡声问:“为什么是两张生存牌?”
戚桉霎时顿下脚步,没去看他,也没回答。
“这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戚桉,他完全可以是你的继承人。”顾落继续说。
“他不是,我不要他。”戚桉撇过脸,漠然回答。
“戚桉!”顾落声音严肃,“你以为这样就是在帮他吗?你这样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
被喊到名字的人眼睛通红,瘪着嘴不说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一个本身求死的人,一个本身向往自由的人,怎么会甘愿被囚禁在牢笼里。
他做的这些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不会改变什么,反而可能会让夏牧扬更加难过。
可是他不想这样,夏牧扬不应该来鬼府。
顾落盯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最后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他,总有失手的那天,就像当年裴岁聿守着你一样。我知道这很难抉择,但是我希望你能遵循生者的意愿。”
话语刚落,鬼差便从医院消失了,只剩下戚桉一人呆呆伫立着。
最后他是怎么进入到裴岁聿的病房里的,他完全不记得。裴岁初看见他来了,主动带着其他人退了出来,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裴岁聿正打着吊瓶,视线直勾勾落在戚桉的身上,随即眉眼一皱,问道:“怎么又哭了?”
听到这句话,戚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后用手揉了揉眼睛,摇摇头说:“没哭。”
“不要骗我,小七。”裴岁聿轻声说,抬起那只自由的手,朝他挥了挥,“过来。”
戚桉慢慢挪步,下意识就想牵住裴岁聿的手,但是两手触碰之时,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些评论,怔了怔,随即想将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