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讨厌我了吗?”
他忽然生气起来,从宽特罗手里抢过药瓶丢在地上,药片撒了一地,才重新得到他的注视。
他尽可能压下涌动的怒气,让自己不要那么歇斯底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该接纳我,世界上不会有比我们更亲密的关系了!”
宽特罗看了他一会,起身去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片,剥开胶囊外衣,直接倒进嘴里。
而被遗弃在旁边的他,最后也没有被落下。
虽然依旧没什么对话交流,但宽特罗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像把药瓶摆回床头柜上那样,把他妥帖地放到了床上,让他坐在这里。
他看着蓝发少年又取了扫帚,收拾地上的药壳,视线始终黏在他的身上。
实在是太有趣了,这样闹别扭的宽特罗,这场人类观察永远不要停下才好。
可是。
他有些悲伤地垂下眼,宽特罗因药物和修女最后的话,开始有点归于俗套了,就好像他看过的很多人类影片里那样。
他开始长出同理心了,他开始握不住枪了,虽然表面上还是那样冷漠,但他最了解他了,从最近一次动手时看到血迹的反应,那无意识怔神就能知道。
虽然这样的宽特罗也很新鲜,却总有种要走到结尾的感觉。
他亲昵地上去帮忙收拾,好似他们还是那般亲密无间,他知道少年最近想要做什么。
宽特罗可以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他帮他,但是他是离不开他的。
—
…
四月,初春。
他们一起乘坐飞机,从纽约去到东京。
坐的不是跟来接真田鸠见的真田贤人一班飞机,被接回真田家的是之前的改造人。
宽特罗和他直接在东京落地,没有换乘去往神奈川。
宽特罗也根本不打算去找自己血脉相连的,真正的家人,所以把房子租在东京,接下来是要断了与那个男人的联系。
这边的公寓环境虽然不太好,但他们都不挑剔,况且这里用来隐藏行踪很不错。
“我出去一趟哦。”
想起宽特罗在飞机上就没吃东西,他主动要去给他买食物,也是迫不及待要探索这边咒灵遍地的城市,却被叫住了。
“等等。”
紧接着热源贴近,宽特罗从身后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那久违的亲密感受,让他灵魂每一处都在颤抖:“进来。”
“你……”
自从修女死后,他就没再回到他身体里过,他欣喜回头,却看见他沉默的眼底,那里面是他头一次住不进去的靛蓝。
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呢。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表情逐渐失控扭曲的脸,像其他咒灵一样抽象又疯狂。
宽特罗依旧用那副百年不变的表情看着他,缓缓松开了手臂的桎梏,他转身与他面对面,哪怕知道他想做什么,仍旧跟着心无芥蒂地张开双臂。
他投入了他的怀抱,像密度相近的液体,在触碰的一瞬间,丝滑融合进面前的躯体。
太有趣了,实在是太有趣了!!
仿佛回到了以前一样,他通过宽特罗的眼睛看到他所看到的,体会着他的动作所带来触感上的变化,感受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宽特罗把枪装上消音器,又用布包住,最后指向了他……自己。
隔了许久重回到这具躯体,他更加直观与清楚地,感受到宽特罗的变化。
他快乐那部分还没被治好,疯长的同理心、负罪感,叫他承载太多负面情绪,被愧疚压倒了。
又或者是他接受了普世价值观,认为自己是该被消除的恶,毕竟从宽特罗的身上,他其实感受不到太多的悲伤,只是靛青色的压抑。
而此刻,他的狂喜又弥补了这一部分,就好像他们天生该是一体的!
他们灵魂契合的就仿佛天生一体!
枪响那一刻,他眼前除了随他倒下看到的发霉的天花板,还有那样一个场景。
初生尚且混沌的它,看到了一个幼童,蹲到白花花一小团的它旁边,它顺势爬到他腿上,而他似乎饿了,拿起来辨认了一下,就把它吞了下去。
说是宽特罗孕育了胚胎的他也不为过。
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进行这种程度的灵魂改造,在子弹穿过宽特罗眉心,带走他们生命的一刹那,他触碰到了自己的本真。
原来他是从人对人的恶念中诞生的诅咒。
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真人」…
有点不太熟练,总之他趁着宽特罗的魂魄还在,把他们的灵魂彻底缝合在了一起,而后诞生的全新的生命,从还有温度的尸体上钻出来,就像从母亲腹中分娩出来一样。
布满缝合线的诡异肉球,扭曲抽长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该长啥样。
面部被两道缝合线贯穿,被缝合线穿过的那只眼,变成了更加无机质的灰色,好似那个寡淡少年住了进去。
他浑身还有些血红和粘液,跪倒在五脏六腑都被挤出来的尸体旁,实在是不忍心他那么残破,努力将它们捡回开了大洞的腹腔。
他嘴上不住细声问疼不疼:“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不过不用担心,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他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缝合线道。
为了存储这具宽特罗原本的躯体,他抬手分了一个小分魂,用于储存尸体。
并且为了让这场研究游戏继续下去,继续观察宽特罗,他摸索出来了一个术式,他要变成完全不会产生恶咒力的人类,去观察他真正的“母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