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他施过两次一忘皆空。
第一次是十一岁,复活节假期结束后他回到家里的那一天,母亲用摄神取念看见了薇薇安的存在,怒不可遏的母亲给了他一击一忘皆空,于是他把薇薇安忘得一干二净;随后是十七岁——薇薇安失踪了,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收到伏地魔的挑衅后更是失去了理智,当时就要带着朋友们冲去食死徒大本营。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母亲,他睁开眼时已经被打晕带回了布莱克老宅,母亲给了他一击响亮的耳光,他被扇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母亲像狮子一样咆哮:“为了一个泥巴种!你要把全家都葬送!你这个祸害!孽种!”然后魔杖指着他,他似乎看见母亲的手微微颤抖,又似乎没有。
“一忘皆空。”
当天晚上,母亲把他的名字从家谱上划去了。
他怎么能忘记……他居然会忘记。
魁地奇赛场上惊鸿一瞥,他以为那是注视着他的辛西娅——不,不是。那双眼睛,你见过那双眼睛无数次,从格里莫广场一碧如洗的蓝天下一直走到霍格沃茨轰轰烈烈的铁轨,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你。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你不是因为轻蔑或者随便而忘记,但是你终归是忘记了。
他曾经对她说,明天见,薇薇安。这句话他一直无法给出回应——因为他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了。薇薇安一直爱着他,但是爱的那个人残缺的、可憎的,他失去了那个复活节假期的西里斯·布莱克,后来遇见的那个男孩,幼稚而愚蠢,把她的爱当做批发廉价。
他甚至怀疑过她的爱,认为那应该是出于外貌,出于肤浅和虚荣。也许是因为他心底满是对自己的自卑——谁会爱上真正的西里斯·布莱克?你们追逐着我俊美的容颜,我那无可奈何如华美袍子一般的家世,我的血脉,然而我本人唾弃这一切!没有人!没有人看得懂我!你们都是蠢材,都是庸人,都是废物,都是肤浅而幼稚的小孩——我不要这样的爱。
薇薇安,你长得和辛西娅那样像——这是十四岁的我的简单的想法,我想让辛西娅在乎我,我想让她回头。残缺的西里斯·布莱克于是不再深究,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孩亲切。
十一岁,他说我们明天见。那时他不把她当做任何人,他只认为她是一个可爱的麻瓜女孩。
十四岁,他再次见到她,忘记了一切前缘,只被求而不得冲昏了头脑,后来他想清楚了,但再也没有机会深究为什么薇薇安爱他。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二十岁才迎来一个结局。他发了疯地去找莱姆斯和詹姆,最后是莉莉告诉他,是的没错——你忘记了,一忘皆空在施咒人死亡之前都是不可逆的,我们最后只能隐瞒你。
比残缺更残缺的西里斯一无所知地活到了二十岁,现在,他终于获得了聆听故事终章的入场券:
“薇薇安被伏地魔囚禁了十五天,被救出后已经身体衰竭,后来,她自己消失了。”
毕业季,他去霍格沃茨看热闹,有个瘦弱病歪歪的女孩蹲坐在旁边,他看着觉得眼熟,于是走上去嬉皮笑脸地搭话。女孩看了他很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意识到这是谁。
聊天很快就结束了,他觉得女孩应该心情不好,于是如她所愿地给她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会这个魔法?
女孩戴上兜帽,她喃喃着“真好啊。”,似乎是要走了。他不再说话,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他应该是有话要说的……
“再见。”
他咧着嘴傻笑,挥了挥手。
日薄西山,花海在风中摇曳生姿,风把香味送入天涯海角,女生走远了。他忽然感到一丝疼痛,虚假的春天里,他送别了一个陌生客人。
而他未能喊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