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张纸,开门出去。
关门前看见,贝暖又跑到穿衣镜前转圈去了。
陆行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昨晚看她那套《世界文明史》的时候,看见她在埃及艳后的图片旁边写了三个小字——“好漂亮”,后面还连着打了三个感叹号。
果然没有送错。
他走了,贝暖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一个念头却在脑海中渐渐露头。
所以这个世界也有埃及艳后吗?
如果连世界地图都不太一样的话,那还有古埃及吗?还有托勒密王朝吗?
如果没有的话,陆行迟又是怎么做出这么一套衣服的?
贝暖正在对着镜子发呆,忽然有人敲门。
一定是陆行迟做耳环时,有细节搞不清楚,要回来问问。
“自己开门。”贝暖说。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陆行迟,而是江斐和唐瑭。
江斐说:“贝暖,杜若说想喝芋头红豆汤,我来问你要芋头和红豆……”
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贝暖全身上下的新打扮,江斐笑了,“真漂亮。”
唐瑭的眼睛都亮了,“天哪!暖暖姐,你这一身……”大喘一口气,“……得值多少钱啊?你现在简直就是行走的钞票!”
贝暖:“……”
夸错方向了吧?
贝暖忽然冒出一个好主意。
贝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看我穿的这身,是不是很像埃及艳后?”
然后安静地等着江斐和唐瑭的回答。
江斐再认真打量她一遍,点点头,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没错,很像埃及艳后,很美,真正的绝代佳人。”
唐瑭也说:“对,美呆了!”
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用再瞎想八想了。
看来这个世界里也有埃及,也有那个有胆有识热爱黄金的大美人。
江斐拎着贝暖给的一袋红豆,唐瑭抱着好几个芋头,两个人一起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后,唐瑭才悄悄地问江斐。
“江斐哥,什么叫A级艳后啊?是不是还有B级艳后?C级艳后?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啊?”
江斐对唐瑭笑笑,温柔地答:“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喜欢就好。”
事实证明,陆行迟天资聪颖,手艺卓绝,一对猎鹰耳环做得十分到位。
和贝暖在纸上画的一点都不一样,和贝暖在脑中构想的一模一样。
造型繁复精致,大得夸张,贝暖爱不释手,恋恋不舍地把那身重死人的衣服换下来之后,还在一直戴着。
没事就瞎晃晃,听下面挂着的一排羽毛在耳边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直挂到晚饭后上床,还不肯摘。
晚饭后,陆行迟洗漱完,又照例跟到贝暖房间里来了。
他昨晚答应帮她等爸爸,结果一夜都没合眼,今晚贝暖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再守着了。
而且贝暖有种感觉,这房间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发现爸爸妈妈收养她的往事,并不会出什么事,爸爸也不会真的回来。
陆行迟却不走。
他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会儿,等你睡了就走。”
大概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他用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阖,因为困着,在桌上烛光的照耀下,像蒙着一层水雾。
“不然……我给你在这里打个地铺,你先睡一会儿?”贝暖试探着问。
陆行迟不答话,眼神慵懒,望着贝暖,和平时目光锐利警惕的样子很不一样,像只正在犯困的大猫。
他今天上午出城,又是开车又是杀丧尸,到处帮贝暖找银行的保管柜,下午本应该补一觉的,结果忙着帮贝暖做生日礼物,没有休息,反而费了不少心思。
已经连着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困极了。
他那么好,贝暖的心软成一汪水,对他伸出手,“过来躺一会儿。”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掩饰脸上目的得逞的表情,站起来,把自己挪到贝暖的床上。
床很小,贝暖往里让了让。
陆行迟不让她靠墙,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才总算闭上眼睛。
贝暖忽然想起白天他在超市仓库时悄悄放进背包里的东西。
贝暖小声说:“陆行迟,先说好,就是让你在这睡一会,可不是别的意思……”
陆行迟闭着眼睛,语调懒洋洋的,“好。”
他应该是真的困了,抱着贝暖,不到一分钟,呼吸就均匀绵长起来。
反而是贝暖,一点都睡不着。
贝暖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张从小睡到大的小木床上,会多出这样一个和床差不多长的男人。
因为贝暖的病,贝暖从没打算过要谈恋爱,更没想过要结婚。
医生说,贝暖的心脏情况一直不太好,很可能承受不了怀孕和妊娠的额外负担,原则上,是不能生宝宝的。
以前也有人无视贝暖的病来追她,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
贝暖常常开玩笑说:“我天生是修无情道的。”
贝暖觉得自己这种说不清哪天早晨就醒不过来的人,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变成人家的拖累。
自己一个人一辈子,自由自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来这个世界以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行迟以一种坚决而强硬的姿态,像一枚楔子,钉入她修炼无情道的人生中。
他在她的生命里跑马圈地,占山为王。
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的理智一直在说不,可是感情却塞着耳机,完全不搭理理智说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