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翻起,“怎么了?”双眉紧蹙,困意却是消散得干干净净,“什么时辰了?”
“戌时正。”牙斯答完又想起正事,“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霍洄霄动了下脖颈,不甚在意,“究竟什么事?”
牙斯这才得空道:
“宫里来了人,说那小皇帝诏你入宫面圣!”
此刻霍洄霄才算抬了下眼,神色微动……进京小半月,小皇帝晾了他小半月,还当他这个下马威要给到年底呢?
这便坐不住了?
霍洄霄噙着丝冷笑,十分不齿,“进宫就进宫,你慌什么?”
“公子,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呐!”牙斯来回踱步,“咱们走之前王爷可说了,此番进京,绪王,小皇帝,必定会不会让您的日子太过安生,让您能避则避……”
北境王原话是这么说的:“霍洄霄,小兔崽子,你狂,老子知道你少年得意心比天高,你该狂!但老子是北境王,是二十万北境大军的统领,为大梁守的是最重要的关隘!你不爱听也得给我记住了!”
“……二十万北境军是你的后盾,亦是你的催命符,此回进京,绪王,圣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两党博弈,受苦的是百姓,获益的是仙抚关外虎视眈眈的蛮子!”
阿耶那日少见得醉了,说起话来也啰嗦,
“老子要你记得,你是我霍戎昶的独子霍洄霄……北境二十万大军日后的主帅,大梁千千万万百姓安危系你一身,这是你的荣耀,亦是你的责任!绪王,圣上,他们都需要你,但他们需要的不是大梁百姓的北境王,他们需要的是他们的北境王……”
那夜霍洄霄也醉了,阿耶的话,他却记得清晰,要他夹紧尾巴做人,绪王,小皇帝能避则避,不要卷进去。
阿耶这是为保全霍家,保全了霍家,便保住了大梁的北境要塞,保住了大梁千万百姓。
霍洄霄亦知,这是阿耶的托孤之言,将他的毕生心血,将大梁千万百姓托给了他……
但,既已身入棋局,如何作壁上观。
绪王,霍洄霄还未与之交锋,至于那个小皇帝嘛……
霍洄霄坐直了身子,语气轻蔑,“怕什么?一个废物而已,能奈我何?”
要能拿他怎样,便不会让绪王手握大权,成了气候。
……牵丝木偶,自顾不暇。
拿什么掣肘他?
拿脸?还是拿那副娇弱的身子?
第17章 第17章
郢都的天刚蒙蒙亮。福宁殿内,福元盯着一众侍女布菜,眉头紧拧。
自打秋猎之后,圣上的胃口是一日不如一日,即便司膳房每日变着法地弄出些新花样,圣上也进得极少……人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日常懒懒的。
不过小半月功夫,人都瘦了一圈……太医院到也来看过几回,一个个支支吾吾言语不详,只管开一堆温补的方子,弄得福宁殿一股子药味,也不见多大起色。
……桌上细瓷薄胎的碗碟大大小小七八样,福元隔窗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圣上也该下早朝了,便叹了口气,愁肠百结地将圣上素日喜食的小菜捡了几样往前搁了些。
将倒了盏温热的牛乳备着,便听见殿门口一阵响动,圣上身着朝服,外罩一件墨狐裘衣,在沈七与胜春一干人等簇拥下进了殿内。
“圣上,您回来了。”福元便顾不得忧心,笑着迎上去。
殿内地龙熏得整个屋子暖热,沈弱流一壁答应,一壁解开裘衣,顺手递给身后胜春。
福元察言观色,忖了片刻,拿了那盏牛乳奉上,“将才温的牛乳,圣上先用一盏暖暖胃,奴婢再伺候您更衣。”
今日早朝,绪王托病告假,少了这么个明里暗里添堵的眼中钉肉中刺,沈弱流心情尚可,便接了那盏牛乳用了,
“就属你机灵。”
福元将空盏接过,“圣上这些天进得不香,愈发瘦了,奴婢眼瞅着心疼。”
听了这话,沈弱流自省,秋猎过了小半月,他的身子已将养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胃口奇差,什么都不想吃,人也提不起精神。
另两人闻言,朝桌上打眼一看,菜色已是削半了,大小碗碟七八样,都是些清淡爽口的小菜,除此之外便只是一碗白粥。
……不见半点荤腥油腻。
“可诏太医来瞧过?”胜春不禁忧心,与福元伺候着圣上往屏风后更衣,沈七侯在外间。
“福宁殿这股药味只怕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沈弱流展臂由两人摆布,嗅着殿中苦涩药味,将饮的那盏牛乳都在喉头翻滚。他打趣,
“太医署凡能叫得上名号的各个都来了福宁殿一回,各个都支支吾吾抓了几帖药只叫将养,朕成日里吃药都能喝个水饱。”
朝服换作一件暗纹绯色常服,福元与他配上香囊玉佩等饰物,也叹,
“那些太医,各个畏头畏尾,言语不详,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看着就急,只恨不能变成他们肚里的蛔虫!”
这话将沈弱流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