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一绺残阳似血。
霍洄霄后仰枕着双臂,嗤笑了声?, “打我北境军饷的?主意, 怎么能不出点?血, 东西嘛我是要的?,可这三百万两白银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呐, 他卢巍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谈银子!卢公子不晓得与虎谋皮四个字怎么个写法,我霍洄霄今日便教教他!”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二十?年来,这八个大字一直被霍洄霄奉为圭臬。
无赖也好,吝啬也罢,即便是神佛降世,到霍洄霄面前也非得将他神像金身上的?金漆剐下来一层不可。
少年的?主帅心系北境,二十?万大军,寒州数万百姓,仙抚关外挐羯人虎视眈眈,寒冬来临,青黄不接,三百万白银填不填得满这个窟窿另作他说。
焉能将身家性命再剐一层与他卢巍?
牙斯敛起笑意,“公子,若这事王爷他老人家问起只怕不大好说。”
为将为帅,北境王倒是与他这个儿子相反,君子坦荡,最厌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更不齿于与世家贵胄相交,例如卢巍此等纨绔后生。
若知那军械来路,怕是过两月入京述职头等大事便是将世子爷的?两条腿打断一条。
霍洄霄扫了他一眼,招招手,牙斯狐疑走过去,膝盖半屈。霍洄霄勾着他肩膀拍了拍,微微一笑:“牙斯,人呐……是活的?。”
牙斯看?着他,霍洄霄又道:“老头子虽然迂腐,可送到手的?东西他岂会不收,只管扯个谎搪塞过去便是,挐羯人蠢蠢欲动,此番能不能顺利进京还是难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相隔几千里,老头子想?做我的?主怕是难。”
牙斯想?了想?,应下来,霍洄霄站起来,末了叮嘱:“对了,告诉三哥,北郊校场那边要多盯着些,小皇帝撬不开我的?嘴,只怕要另谋他法,别叫北镇抚司那些狗嗅到了腥味。”
“是。”牙斯应道。
霍洄霄朝外走去,牙斯狐疑,“天快黑了,公子又去哪儿?”
霍洄霄远远笑了声?,“去给?我们的?右都御史?大人回?个小礼……”
*
月上正空,郢都宵禁,右都御史?严况府邸檐下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晃悠打转。
府中管事打着灯笼带着两个小厮从廊下过来,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静悄悄的?,隔几条巷子传来几声?夜枭的?嘶鸣,管事左右一看?,将灯笼挂起来,示意小厮双手推着那两扇朱红色大门就要推拢落锁。
这时门外掉完叶子的?树枝间惊起几只宿鸟,扑棱棱掠过门楣上的?“严府”二字牌匾。
“咻”地一声?,不知从何而来一支飞箭,撕破夜色,在宿鸟翅膀将及“严”字之?际直直刺入鸟目中,锲入门楣牌匾。
一声?鸟鸣戛然而止,鲜血洒落地面,牌匾哐当落地,裂作两半。
管事差点?被这场祸事殃及,吓得跌坐在地,面色煞白,两个小厮也被吓得不轻。
管事到底是经过事的?,很快镇定下来,忙躲到门后,生怕暗处之?人再次动手……三人战战兢兢等了半晌,却闻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丝虫鸣也无。
“去!”管事将灯笼递给?一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虽然吓得腿抖,却不敢违逆,心一横,梗着脖子拿了灯笼出门四处一照,待有片刻,管事才出来,当灯笼的?光打在地上时,他的?脸更白了,哆哆嗦嗦道:
“这、这究竟是何人在我严府门前如此猖狂!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重达十?几斤的?牌匾,不偏不倚,正从“严”字裂作两半,箭支骤穿鸟的?尸体,一起钉在一半牌匾上,血顺着描金大字往下淌。
门楣受辱,血光之?灾!
管事手中灯笼落地,白着脸道:“快!快拿进去关门,去告诉老爷!”
朱红大门很快严丝合缝地紧闭,小厮抬着牌匾,管事打着灯笼急匆匆往后院去。
严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皮跳个不停……他派去的?刺客不出所料全被歼灭。
当严况得知严瑞落入霍洄霄之?手,他不是没想?过与这位世子爷打商量将严瑞彻底铲除。
可霍洄霄是什么人,郢都朝中但凡是有眼睛的?谁不晓得这位是个纨绔挑达混不吝的?主儿,与他打商量,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怕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他。
与其被人拿捏,不如兵行险招从根源彻底解决问题!
根源自然是圣上。
不过严况倒也没指望这些饭桶真能做成大事,只希望能在圣上本就忌惮北境霍家的?基础之?上再添一把猛火,让矛头由指向他转为指向北境王府。
一旦圣上查明?那些刺客线索指向北境,性命威胁之?下,孰轻孰重,圣上自是掂量得清。
届时趁圣上对世子爷出手,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趁乱彻底将严瑞这个压在心中的?大石头铲除!
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着……可心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