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一下?,此事便能有定论,苏大人请圣上放心,他定不?辱使命。”
朱笔顿了一下?,沈弱流这刻方?才将这几月来?郁结于胸中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朕知道了,赈灾款昨日朕已与内阁议过,想必最晚明日便能拨下?去?。”他抬手揉按着眉心,语气松泛不?少,“苏学?简此回有功,算是为自己挣了个好前程,朕没有瞧错他……”
胜春拱礼附和,“圣上慧眼,苏大人确为馆阁之?才。”
灯火跳了跳,沈弱流按了会儿眉心,顿住,“十?二州水患一平,朕心中便只有北境……”他抬眼,眼底一片红色血丝,方?才散去?的阴郁这刻又重新凝汇于眉宇间,
“北境仍旧没有消息么?”
北境,他日夜牵挂的北境。
一月起头?,霍洄霄行经半路挐羯人便已突破仙抚关,踏平红蓼原,大举进犯寒州一线,幸有北境王坐镇,方?才牵制住战局,霍洄霄与萧渚河共同出兵抵挡西南两府大军,打了半月终于在二月初将两府总督生擒,然沈青霁……狡兔三窟,尽早已逃遁挐羯六部,至今没能将其擒获。
现下?北境战局胶着,沈青霁难觅踪迹,他已有许多夜未曾熟睡过了,凡一合眼,梦里便是漫天的大雪,血液汇集成溪流,尸首堆积成山。
沈弱流忧心万民,亦牵挂……他垂下?眼盯着腹部连大氅都遮蔽不?住的隆起。
窗外雨声更盛,偶有电光闪过窗扇。
胜春看?着圣上低沉的神色,忖了片刻才回话,“世子爷英雄年少,用兵如神,此去?必能逢凶化吉,得胜归来?。”
更漏报响,子时至。
沈弱流没有抬眼,“朕知道了,你?下?去?歇着罢。”
“臣还有一事禀明圣上……”胜春拱礼,继续道,“折花楼春烟公子自请辞去?折花楼主一职,拜别圣上。”
胜春从袖中掏出一封手书,恭敬奉上。
朱笔顿住了,落了点墨在折子眉首,沈弱流打开那封手书看?了,目光落在结尾“万祈圣上千秋万岁,海晏河清,祝氏春烟拜别,勿念”一行字上,怔了许久,忽而感?觉到一阵无端的悲凉,
“徐阁老,他知道吗?”
折花楼本就是徐攸的势力,虽互看?不?顺眼,两人该有十?多年的情?谊了吧?
胜春道:“想是知道的。”
沈弱流盯着手书出神,胜春等了会儿,不?敢打搅,便躬身退出了殿外。
春烟原来?姓祝。沈弱流将手书收起来?,心底怅然。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雷声炸响,沈弱流绕过屏风,和衣坐在龙床上,有些心绪不?宁……床头?有个匣子,装着上百封书信。
无字的封面,只有沈弱流知道信上从最开始称呼他为圣上,再到后来?的“心肝”“卿卿”,一字一句都写了什么——霍洄霄的信。
从最开始的一日一封,到最后的三五天一封,随着北境的军报夹带进福宁殿,简短些的例如一个“安”字,长些的便是汇报每日的行程,吃了什么,几时歇下?的,又跟阿耶或哪位副将因为用兵意见相?左大吵一架,或者?红蓼原上的天气如何……
霍洄霄从不?提战事,信上净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并着几句不?好宣之?于口的混账话。
几百封信,几百句的想你?。
其间两封,沈弱流曾反复看?过数十?遍,一封是写着霍洄霄将他与阿萨夜的事告诉阿耶却惹得他老人家震怒,被打了十?军棍,押着他朝郢都下?跪,待战事平定还要亲自押着小兔崽子进京给圣上谢罪的事。
然而北境王说这话时却是笑着的,霍洄霄说自阿娘去?后,他从未见过如此笑容的阿耶。
每每读及此封,沈弱流的唇角便抑制不?住地?上扬,好像……他也有家人了。
而另一封……他垂眼从匣中取出一封。
信是六日前送进来?的,上头?字迹匆促,只有一句话——“红蓼原积雪消融,可见今春水草润泽,红蓼花艳,问弱流卿卿与阿萨夜安。”
红蓼花艳,届时策马迎风,好去?齐齐珀斯山下?看?星星。
沈弱流读懂他弦外之?音。
殿外风雨不?止,听着雨声,沈弱流将信放回匣中……军报如旧,霍洄霄却已有六日未曾递信回郢都了。
沈弱流心口发闷,心绪不?宁,安慰似的,衣料之?下?的肚皮滑动?了一下?,不?再是游鱼的轻啄,而是直接能将他腹部撑起形状的力度。
这阵触动?令他略微镇定,握住项前垂落的鸣镝坠子,叹了口气,双目透窗遥望,好似投落在相?隔千里的北境……
唯愿,唯愿诸天神佛庇佑,他的爱人,他的将军,万万平安,万万得胜归来?,一家团聚。
此后风雪三千,皆不?加诸他身。
此后年年岁岁,朝暮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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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由淅淅沥沥成倾城之?态,反倒是愈下?愈大。
所幸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