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站住脚,拨了一下被风吹糊眼睛的头发,“你不上班吗?”
“我没关系。”沈宗良把她押进车里,“先送你。”
这几天且惠都对他淡淡的,那晚的气还没消呢。
动不动就装出功课很忙的样子,恨不得早中晚饭都在书桌上吃。
对于沈宗良的关心,也是敷衍了事,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沈宗良虽然意识到有不对,但看且惠的态度又还算好,就没多想。
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其匮乏,只当她是累得,不愿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完了假期。
黄柏文把车倒出来,事先问了声:“钟小姐是在政大是吧?”
“嗯。黄秘书也知道?”
他笑说:“你第一次坐这车的时候就说过了。”
且惠把书放在一边,“你记性真好。”
她想起从陈老家出来,沈宗良提出带她下山。
那天中午的情形,就像山花落下的一瞬,眨眼就过了。
她沉湎在岁月不可回头里。
可另一头的关注点呢,全都落在她的穿着上。
沈宗良偏头看了眼,“这裙子短了点儿吧?”
虽有一双到膝盖的白袜子遮捂,但中间还是露了一截子腿出来。
且惠低头看看自己,该盖住的地方都盖住了,哪儿不行?
她说:“买来就这款式的呀,总不能加条裤子吧。”
沈宗良板着脸训她,“你这么副病弱身子,小心着凉。”
“不会的,秋天我总是这么穿。”且惠跟他解释并陈情,“这裙子花期很短,只有这么几天穿头。”
京市的秋天稍纵即逝,刚流出一点凉,就演变成寒冬的开头。
说完,且惠将脸凑到他跟前,“不好看么?”
她清甜的呼吸一下子跳到了他脸上。
沈宗良看了眼前面,用拳头抵着唇咳出声,“就是太好看了。”
让她当心身体是一方面,这是最主要的。
他都能想象,在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那些男生们看她的眼神。
光这一点角角落落的猜疑,就已经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但他又不能言明,他当是大方宽和的小叔叔。
因此黄秘书过人的车技,且惠提前十分钟到了学校。
她背着包,站在教学楼旁挥挥手,点到即止的笑,“再见。”
转身时,初秋泛黄的梧桐叶飘落在她肩上。
沈宗良看着她进去,吩咐道:“走吧,去京西。”
刚才钟且惠在,黄秘书没敢提醒,这会儿才说:“已经迟了十分钟,不要紧吧?”
他从岛台上摸了一支烟,“三五天就要开场大会,偶尔迟一回打什么紧!”
且惠进了教室,姜珊招手让她过去坐。
她笑着落座,“谢谢你帮我留位置。”
姜珊说:“你帮我留两年了,我才回馈你一次,这也谢。”
她打开书,看了一遍周围,好些生面孔。
且惠问:“他们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没有,咱们好多人还在旅游没回来呢,请来点到的。”
“......”
这堂课是《国际经济法》,大三的必修。教授是个治学严谨的学究。
老教授眼睛是花了,但心里敞亮,刚上课就推了推眼镜,看了一圈下面。
他卷着教材说:“奇了怪,咱们班是越看越陌生了啊。”
下面的学生心知肚明,因为这句话集体失去表情管理,发出一声爆笑。
且惠也低头抿着嘴,随后就听见一个女同学被点了名。
教授走到她面前,“你之前好像不长这样吧?学生证拿出来。”
那女生不敢拿,只好说没有带。
教授看了她一眼,还是让她坐下了,“下次注意。”
上完课,且惠在食堂随便吃了点。
她没有在校午睡的习惯,自习室里趴了十几分钟,仍起来看书。
等到下午的课上完,且惠拿起书去图书馆。
今天不怎么饿,她想先去复习个把小时,再回家对付一顿。
走出教学楼时,树下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摁了摁喇叭。
且惠回头,看见开车的人是沈宗良。
她往后退了几步,在车窗旁躬下身子,“怎么是你呀?”
沈宗良摘下墨镜丢在副驾上。
他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夕阳下指骨处泛着玉色。
连丢东西时扭过的侧脸都英气俊朗。
沈宗良说:“接我的小女朋友放学,带她去约会。”
且惠这才注意到,他脱下了早晨的衬衫西裤,换成了云灰色线衫。
她笑,“这么郑重其事啊,还特地换身衣服?”
他随口答道:“出汗了,回家洗了澡才来的。”
其实是为了看起来年轻几岁,至少和她不会差得太离谱。
但且惠真的信了,“那你动作还挺快的嘛。”
“嗯,特意赶来接你的,”沈宗良就坡下驴,“麻烦钟小姐给个面子,上车吧。”
且惠坐上副驾,把他的墨镜拿在手里把玩,“新车吗?”
沈宗良说:“老车子了,刚才巷子里开出来。”
且惠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是二环西平巷里的四合院。
她放下墨镜,“烧了一个多月的香,你现在要搬走了么?”
沈宗良开着车答:“对,爸爸的尾七早过了。”
她淡淡地哦了声,低着头。
沈宗良过来拉她的手,“怎么了?舍不得我走?”
“才没有。”且惠嘴上这么说,手却圈住他的拇指,依依眷恋,“你走了就没人管我了。”
沈宗良捏了一下她手背,“少做梦,我管了就不会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