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贾家宁、荣二公府架子未倒声望依然,长安知县刘安和也是给了面子,硬生生的把贾瑞的名次往前提了两位。
热闹喧腾了半日,人群才慢慢散去。
午间用过饭,贾瑞写了一会字,困意上来,和衣到床上小睡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叫门,叫了几声,家里也没人应和,只好自己起来,出了屋去看是谁。
“你找谁?”这个时候璇儿出来了,向着门口问了一声。
贾瑞看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戴着四方平定巾,一身深蓝铜钱印花薄袄,下巴半尺长须,那人正要答话,看见贾瑞出现在房门口,忙上来行礼,道:“这位定是贾相公吧?给贾相公道贺了,恭喜贾相公县榜高中!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让过身后跟着的下人,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来给丫鬟璇儿。
贾瑞认不得面前的人,迟疑问道:“不知道您是……”
那人笑道:“不怪贾相公相问,是鄙人唐突,小人是武定门大街‘长和布庄’亢家的管事,前来拜见……”
“老太爷不在家吗,到哪里去了?”贾瑞打断那人,问璇儿。
“午后就和老太太出去了,说是晚些回来,并未告诉我去了哪里。”璇儿答道。
贾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院中的来客道:“家里老太爷不在,还请里面坐,喝杯茶再说话。”把来人让进堂屋,贾瑞在主位坐了,那人却不敢与贾瑞并席而座,谦让了几番才在下首坐了。
等璇儿上了茶,那人才道明由来,“小人家中老太太与城南裕华镇上的钱老爷家老太太乃是表姐妹,上月钱家老太太大寿,贾相公适逢其会,给他家画了一幅‘三仙拜寿图’的贺礼,我们老太太见了很是喜欢,回来就和儿子也就是我们家里的大老爷提了几句,我们家老爷就放在了心上,可巧前几日在戏班听戏,遇到了当日也在裕华镇唱戏的戏班,言语中班头告诉了我家老爷,那画作乃是出自贾相公之手,于是就冒昧登门来求一幅画作!因打听得相公正参加县试,不便打扰,就待县试结束来登门访问。”
那管事说完,从袖中掏出了两锭大银,走上前来放在贾瑞旁边桌子上,道:“此为润笔,待画成之日,还有奉上,请相公劳烦,不胜感激!”
贾瑞原想着推脱,因为这两日就要去书院读书了,没有时间作画,但是见了两锭银子,足有二十两,不由犹豫了一下,家中近日为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他已经二十了,也要为家里分担一下,微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
管事见老爷所派之事,没有费多少周章办成了,很是高兴,又是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这时候院中走进来一个小厮,到了院中高喊“瑞大爷在不在家?”
贾瑞听到,对管事说声抱歉,出了正屋,那小厮见到贾瑞,略微行了一礼,笑道:“瑞大爷,我们老爷叫你去问话。”
贾瑞一皱眉,道:“你老爷?你家老爷是哪个?”
“瑞大爷连小的也不认识啦,我家老爷是西府的政二老爷。”
“贾政,贾政找我有什么事?印象中,两者可没有过什么交集啊,作为工部员外郎,贾政一向勤于政事,闲时也多在家中读书,与家中清客谈文论古,对于家中事务平日并不过问,现在忽然找自己,要么就是王熙凤的事,要么就是县试的事,王熙凤的事情应该不会闹大,那就是县试的事情被贾政知道了,应该是叫自己过去勉励一番,这个是最大的可能。”
那管事见贾瑞有事,殷切的拜托之后,告辞去了。
送了管事,贾瑞让小厮略等一下,自己收拾一番,和璇儿说一声,就跟着小厮往荣国府而去。
出了巷子,到了宁荣后街,然后一路往西,拐到荣府巷,然后从一处侧门进了荣府。
穿过下人居住的院子,过了重花门,往前经过两个跨院,就到了贾政居住的“荣禧堂”,小厮把贾瑞带到书房门口,去里面禀告了一声,出来招呼贾瑞进去。
书房内,贾政手中拿着书本,看到贾瑞进来,等他行礼问好毕,让他在边上坐下,笑道:“前日我听小厮们议论说你今科的县试头场被取中了,就想着叫你过来一趟,可巧今日休沐,又是县试放榜的日子,不知道名次几何?”
贾瑞在座上拱了拱手,道:“回二老爷,承蒙县尊恩典,取中了今科的第五名。”
“不错,不错!也不枉老太爷多年教导。”贾瑞捋了捋胡须,道:“县试前十,‘府关’连带就算闯过去了,下来还要多用工夫,争取更进一步。”
贾瑞称是。
下来又对贾瑞的文章经义考较了一番,不让贾瑞作八股文章,单凭对四书五经的理解、释义,贾瑞还是不在话下的,也算对答如流,有些经义的理解就算有些偏颇和浅显,贾政也没有批评,反倒给贾瑞讲解了一番。
以贾瑞的角度看,贾政的水平肯定不错,考个举人应该不会成问题,毕竟以荣府的底子,想要培养一个人才出来,还是很容易的,宁国公府的贾敬,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中了进士。
在贾政书房待了快一个时辰,出来时贾瑞手中拎着一个包裹,那是贾政给的赏赐,他们两府乃是大户人家,又是长辈所赐,贾瑞也就不客气的受了。
出了荣禧堂,贾瑞正想回去,忽然想起了一事,于是没往外走,穿过荣禧堂外面夹道,过了抱夏厅,来到贾母住的荣庆堂外,拦住一个过路的丫环问道:“家里三小姐住在哪处?”
那丫鬟明显不认识贾瑞,不过能在府中大剌剌行走现身的,那定是贾府的爷们,不敢不答,给贾瑞指了惜春的住处。
三春都是跟着贾母住的,所以都在荣庆堂,这个贾瑞清楚。
到了惜春房前,贾瑞在丈许处停下,出声问道:“三妹妹可在吗?”
听到声音,马上有一个丫鬟出现在门口,见了贾瑞问道:“大爷是哪位,因何唤我家姑娘?”
这个时候贾瑞感觉到自己有些冒失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向养在深闺重院之中,自己虽说是一个大家子的,毕竟隔了几房,可能刚才和贾政聊的太好了,让他暂时丢失了距离和分寸,心中有事想着,就直接过来了。
不过到了门前,只好硬着头皮,脸上挤出笑来,说出自己的目的道:“我是学里老太爷家的贾瑞,刚在荣禧堂和政叔叔闲话,出来到了院子外,忽然想起外头欠了人家一幅画作,想着惜春妹妹一向喜爱作画,就冒失来借用画具一用,唐突叨扰!”
说罢拱手深深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