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大街小巷,李攸宁阖眼假寐。忽然,柳怀玉捏着鼻子,抱怨起她身上的味道来。
食指放在鼻尖,她嗅了嗅,不过是肉、体散发的自然而然的味道:“什么味道?我觉着还不错。”
“你没发现,那些魂儿,都对你避之不及?”那味道,是它们这些喜阴之灵讨厌极了的味道。
李攸宁不由自主地想到宋清衍,或许是与那人待得够久,也染上了一些他的气息。她揉了揉怀中的团子,不紧不慢道:“我刚到这儿就发现了。这不挺好的,让它们平常少来扰我。只是我不明白,它们怎么变温顺了?”
说起这,柳怀玉拧眉,她也曾躁狂过几日。无处落脚的游魂们出现在京都的各个角落,作弄着物件,专以恐吓人们为乐;凶煞的怨魂们害了、人命,闹得京都人心惶惶。皇帝还专程设了祭典,驱邪、祈福,一气呵成。昨儿一早,游魂们突然就蔫儿,至于那些怨魂——
“枉死之人的怨念,会助长怨魂的气焰。”京都往后一段时间,也不安生。李攸宁在心中默默祈祷,别再伤成之前那样了。
柳怀玉问起她的身体状况,眼底藏不住忧虑之色,总觉“遇到神仙”的话是用来诓自己的;又让她将昨日的事细细道来:“昨日我去山上寻你,别说是人了,连只鸟儿都见不到。”
“这不是巧了么?我那时才与你联系,就被那修士救了回去。”她对柳怀玉不时流露出的关切而不解,为了安抚对方,把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马车一路载着她回了御赐的府邸。府中人见了她喜极而泣,特别是鸢儿,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尔后,又从右侧廊中过来两名男侍,一人腼腆青涩,一人气宇轩昂,却都姿容姣好,极有眼力见,先拜会了她,又拜会了柳怀玉。
“这二人是谁?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招了他们进府。”李攸宁把目光移向柳怀玉,等着对方解释。
柳怀玉上前牵起二人,笑靥如花:“安笙、安思,他们可是我寻的妙人儿,我把你那些曲子都交予他们,让他们一人弹奏,一人歇,事半功倍。相府住了几日,我住不惯,还是一个人自在,你这儿没人,我就搬进来了,你不会介意的吧?”她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吸取生机。
“不介意,只要麻烦来了,你把它们都解决了就成。”李攸宁对柳怀玉并不反感,但也不会不关心对方住哪儿,私生活如何,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即可。
“那是自然,你失踪后,京中不知传出多少流言,都是我,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柳怀玉示意二人先回自己院子,牵起她的手,一路往主屋去。
两人边走,边聊了许多京中趣事、怪事。狩猎归来的敖兴叼着一只鸟儿从角落中跳出来,落入李攸宁怀中。看上去,比初见时苗条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虽她觉得敖兴是该瘦瘦身了,但一下子掉了快一半的肉,也令人忧心。
侍女们在一旁憋笑,碍于柳怀玉的面不敢开口。只有成嬷嬷道:“敖兴成天惹怀玉小姐,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吵,您说稀奇不稀奇。”
那是真稀奇,还能和猫三天两头吵架的。李攸宁笑问道:“你能听懂敖兴说话?”
“不能,只是它闹得凶了,我若不治治它,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柳怀玉横了敖兴一眼,忍不住手痒,弹了它的尾巴。
不一会儿,门外有相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是柳相与夫人晚些时候上门拜会。李攸宁让人应下,屏退了众人,去那间独特的厢房转了一圈。风铃因某次震得太剧烈而断了线,脱落了几颗。现已被安了回去,断裂处打了个精致的结。屋内干净整洁,若仔细瞧,不难发现一应用具都换成了新的。不用说,定是柳怀玉安排人弄的。
听柳怀玉讲,最开始的几日,这儿聚了不少游魂,一到晚上便闹得天翻地覆,铃声不断。隔壁陈留侯夫人怕极了,与陈留侯诉苦。
毕竟是皇帝御赐的府邸,不好贸然闯入,于是,陈留侯上书给皇帝,还请了道人过来。柳怀玉即时发现,撤走了屋内的东西,换成了寻常布置。恰巧京中动乱,那道人草草驱赶了在这附近徘徊的游魂们,也未发现别的。
两人又说起安笙、安思,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身上怨气犹存,就不怕一不小心,他们在你床上没了命?”若哪天,侍女们一早进去,猛地瞧见躺在床上之人面色发青,没了生息,脸上不知作何表情。这种事无论放哪儿,都是人们隐秘而猎奇的谈资。
“他们可是自愿跟着我的。我日日大补之药供着他们,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若你也喜欢,我也为你一两个。”柳怀玉摇着蒲扇,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说话间,有侍女来通报:“相爷与夫人已在前厅候着。”
李攸宁同他们见了礼。
相互寒暄后,道明了来意。恭亲王名下的一个庄子出了些问题。请了不少天师、道人,也不见成效,原本住在府中,极受恭亲王宠爱的侧妃,都被蛊惑去了庄子不愿回。柳夫人与亲王妃交好,听亲王妃提及此事。她想帮助亲王妃,奈何无法从口中说出任何关于李攸宁的事,且人也不在。
两夫妇对柳怀玉多有关爱,无论内里到底是谁,他们都视她为亲女。所以,时不时打探她的去向,想知道她独自一人是否安好。才知道李攸宁回来,两人便商量这过来,也趁此机会多见见女儿,与女儿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