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她拧着眉道。
“京中不止这一处如此,但他们要如何我也不知。”宋清衍对上她赤裸裸质疑的神色,笑着解释道,“我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杂乱的思绪,让她百感交集。
被问了许久,宋清衍想起什么,忽然道:“对了,之前在山中,你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话?”
这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直视其眸子,眉眼弯弯:“你猜呢?”
你...当初不是要抹除我吗?
金凤楼的事,李攸宁再没有关注过,偶然上街时,听到市井闲话,曾有一名小生去楼里闹事,说是其心心念念的姑娘死于非命,非要楼里赔偿五百两银子才肯罢休。楼中管事不曾搭理他,直接把人打了出去。
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一生所痴迷、追求的,都抵不过金银名利。这些事如过眼云烟,不曾在她心中留下过多的痕迹。她所苦恼的,另有其事——
随着身体愈发强健,灵魂与身体也愈发契合,自灵魂由内向外透出的森冷妖异,让靠近她的人忍不住打寒颤。是以,京中人对她退避三舍,民间小范围讨论着,她与人们设想中的修行之人大相径庭;权贵子弟们碍于庇护她的都是些位高权重之人,平日见了,只以礼相待,除此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了。
这些皆属正常,但那些游魂们见了她,仿佛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才是面目可憎的鬼怪,要么四处逃窜,要么瑟瑟发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到现在,她的府上已整整三日不曾魂儿光顾了。
与她相反,在景鸣的帮助下,消了大部分怨气的柳怀玉在贵圈打得火热,还向她学了一些引魂之术。那些魂儿,时常围着柳怀玉说些奇闻轶事。这两日,柳怀玉携常乐郡主,专注与贵妃之女,宜和公主打交道。
“宋清衍,发什么呆?我在跟你说话呢。”李攸宁半靠在桌案上,眼中是蓄积已久的不满。按照系统之前说的,长此以往,没有魂儿找她帮忙,等灵魂中的能量一点点耗尽,不用别人动手,她的性命也自然而然到头了。
宋清衍神色不自然地移开眼,微微一笑,道:“想不想去边境看看?”
去边境...做什么?一道灵光穿过脑袋,边境亡者众多。这厮之前曾说过,将士们的魂不会畏惧他,送走那群魂儿,能顶上好一阵子。李攸宁迫不及待起身道:“走。”
眨眼间,两人来到荒草与黄沙的交界处,草原与大漠在一线之间,好一幅秀丽河山。清冷的北风一阵阵撩拨着这片土地,携来游魂们对故乡、故人的思念。
为了不扰她,宋清衍悄然从她身边退开,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并从她身上调走了一半存留着的气息。越来越多的魂儿被她所吸引,向她聚集。自灵魂涌出一股力量,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游魂们的愿,一道道真挚渴望的话语流过她心口,敲击着她的心房。
“不知家中父母妻儿如何,好想回家啊。”
“还未将贼子驱出中原,遗憾吶。”
“把我的尸首运回故乡吧!”
......
躯体传来阵阵痛感,是那道气息在提醒自己,相比于之前,温和了许多。李攸宁清醒过来,一面控制着自己,以免伤了这些魂儿,一面低低吟唱,不自觉步履轻盈,随风舞动,似是荒芜中开出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借着诡谲的调子,清灵的铃音,送它们归乡,送它们看这场繁华盛世,等着它们迈过往生之门。
待游魂们各归其位,她迟迟无法回神。这是她从未用过的方式,方才那首从不曾听过的调子萦绕在耳畔,使她不自觉吟唱出声。灵魂内的那股力量似乎有强大了一些,隐有穿透这具躯体,喷涌而出之势。
一道柔光洒在她身上,体内的不适之感渐弱。瞧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宋清衍,掩不住脸上的茫然:“你...当初不是要抹除我吗?为何...?就算是为了阿迷,也…不必如此。”
宋清衍笑而不语,也未急着去下一个地方,在黄沙中漫步。于职责而言,他初见她时,便动了欲除之后快之心;可心口却有另一道声音不断阻碍着他,让他一遍遍去帮她,一步步靠近她。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总让他觉得,那是住在身体里的两个不同灵体。
“宋清衍!走什么?你魔怔了?”李攸宁觉着莫名其妙,忙上前拽住他的手。
对方似恍惚片刻,停下步子转身,就那么注视着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偏执,一字一句道:“你不在因果之中,但...”还未说完,他恍然间清醒,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说这么一句话。
熄了的心火再次燃起,胸腔在他的注视下剧烈地跳动着。边境守军发现他们,冲过来大喊,李攸宁深吸一口气,可恶!真是没出息啊!被诱惑到了!
只见画面一转,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蜿蜒绵长的河水一派平静,碧蓝的天,广袤的地,若忽略魂儿们凄婉的呼声,单看风景,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李攸宁盯着河水四周的土地看了一会儿,道:“这一带全是沼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葬身此地?”
听那些言语,不像大周之人。即便是行军打仗,也会提前摸清楚地形地貌,如此情形,当真是匪夷所思。
“曾经这里并非沼泽,而是汹涌的江河,那时候,尚是南北混战时期,北地落败,仍不愿向南境妥协,残余部下乃至边境百姓不堪受辱,投了江。”深沉而磁性的嗓音娓娓道来,历史如画卷一般呈现在眼前。